还有何事,诸卿请奏。”
阶下一名二品大员快步走了出来,手持笏板,弯着腰,道:“启禀陛下,臣有本上奏。”
“讲。”
“三皇子殿下已到,不知陛下是否宣见。”
来了。
李景外衣下那只右手攥了起来。
“宣。”
皇帝大氅下的手炉忠诚地递着暖,铜制的外壳被手轻轻抚过,手指间的力道突然加重,不过没在坚硬的外壁上留下一丁点痕迹。
两字落下,朝堂陡然萧肃了起来。
朱红色的殿门被侍卫推开,一个身着深紫色衮龙袍的英俊青年走了进来。
他大步流星,很快便到了众臣之前,皇帝阶下
李郴的那副相貌较三年前变化不大,漆深的眼眸显得阴郁,冷厉的眉直入鬓角,脸上带着豁然的笑。
他是该笑的,得势之人,自然如此。
这人一贯对自己的言行不加掩饰,本家地位超然,出身优渥,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如今看来,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臣李郴参见父皇。”李郴到了御前,敛去脸上的倨傲,撩起衣袍,恭敬地跪在那片湿冷的砖地上。
“免礼。”皇上将手从大氅中抽了出来,抬手一挥,示意他起来,语气相当和煦。
“你去零陵已有三年,我看了当地呈上的奏折,都说你勤政爱民,敬贤下士,你说,朕当赏你些什么?”
“回父皇,此乃是臣分内之事,”李郴的眼垂着,凝视着膝下已经被雪浸润的衣角,朗声道,“陛下厚德,臣不敢请赏。”
“你可以不要,朕可不能不给,”皇上朝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吩咐织造局,赏李郴丝绸五万匹,黄金一万两。”
那宫人得了指示,鞠起身子示意自己已听明白,便不再动作。
“谢陛下。”李郴深深低下头,作了稽首的礼,脸上的神情没有显露出半分欣喜,只不过无人留心。
军国大事当前,李郴毕竟贵为皇子,母族又出身兵家,把他从零陵召回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不言语温和一些,怕也难以服众。
需要之时倍加珍惜,一旦不再需要,便弃如敝屣,古来做皇帝的大抵如此。
李景将视线收了回来。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皇帝拢起肩膀上那件狐毛大氅上缀满厚实的绒毛,“你可有学到什么?”
“回父皇,臣未曾学到什么。”
话毕,朝野一片哗然,原本安静的太和殿前被压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殿前的那位红衣老者沉默不语。
往日出言不尊,触犯龙颜,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任职,他这是明知故犯了?
李景暗道一声不妙。
“臣毕生所学,唯陛下与皇兄教导,诸多道理,没齿难忘。”李郴在最后那四个字上加了重音,他说的恭敬,却也切齿拊心。
职至高位,都是些绝顶聪慧的人,在场的无一不知他这番话是说给谁听的。
李景在心里轻叹一口气,攥着的手微微放松。
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正当着皇上和众臣的面耀武扬威呢。
皇上只是笑而不语。
“杨朗。”
“臣在。”殿前队首的红衣老者走了出来,步履虽缓,但胜在稳健。
“你是当首辅的,说说看,近年来我大昭国情如何?”
“回陛下,今年北疆碑夷南下,军情紧急;今年三月,北方颂川,燕岭,齐郡三省大旱,颗粒无收;同年六月,南方洪灾泛滥,湘源,四蜀,湖州等五省受灾严重,粮草难以供给;中原地带,秦郡,晋原两省地震,伤亡无数,亟需援粮。”杨朗每道一句,神情便沉重一分,
“都听到了吗?”笑意消失殆尽,皇帝脸上尽是忧虑之色。
一声厉喝,底下的官员顿时如潮水般散开,顷刻间跪倒一片。
“国事艰难,诸卿,多尽心于此吧。”皇帝难掩疲态,扬了扬手,“退朝。”
一声令下,远处随之传来一道悠扬的钟声,在高大的宫墙间来回游荡。众臣纷纷站起身来,三三两两退开,多数都在低声谈论些什么。
一刻钟不到,太和殿前人影寥寥。
刚出殿门,李景就加快了步子,只盼赶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他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现在只知皇上对李郴态度转好。如今碑夷入侵,朝廷如临大敌,此时万万不能再涉党争,外忧内患纷至沓来,李郴必然会借机招兵买马,结党营私。他现在亟需回去与己方臣子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万事无全然顺利之理,他前脚刚迈出去,就无可奈何地察觉到身后逐渐加快的脚步声。
李景站定,等着那人开口。
不料李郴居然直接伸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右手手腕处,那只手上传来的力道之大,竟让他一时无法挣脱。
“皇兄。”
李郴慢悠悠地走过来,笑眯眯的眼直视着他。
“你知不知道这是宫里。”李景虽然有几分讶异,但并不气恼,他着实没那个必要。
“皇兄,这我当然知道,”李郴笑意不减,“你放心,宫里的规矩我自然是懂的,只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二。”
李景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那份力道骤然加大,他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你杀了我的人。”方才的淡定在此刻荡然无存,李郴猩红的眼像是要将他生生凿出来几个口子。
李景轻笑一声,反手将他的手直接拍开,动作之突然,以致那人都愣了片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无要事相告,恕不奉陪了。”
他看着李郴,感觉这人与以前毫无二致,一样的冲动,易怒,不计后果,一样的纨绔,荒诞,不思进取。
李景人生为数不多的悲哀,有相当一部分是出于李郴,他为此感到很遗憾。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所以他不准备陪李郴玩这种幼稚的质问游戏。
晨光初显,宫城迎来了这半月以来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