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呆滞地看着楼上俯着身子的万庭栖。
万庭栖猜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应该很不好看。
于是她扔了剑,回到长廊上,跨过男人的还未冷透的尸体,到前面翻找两下,将自己的匕首重新挂回腰间。
她忍着痛运气,身体一轻,几个呼吸间便攀上了阁顶,徒留一地狼藉。
万庭栖站在江畔的楼顶,夜风拂过,带来几分凉爽,她抿了抿干裂的唇角,用手抹去脸上的血点,默默垂眸。
眼前是无比辉煌壮丽的夜景,街灯游云,如水漫去,端午佳节,亲朋聚首,共庆佳节。
是个团圆的好日子。
在一望无际的苍穹之中,万庭栖张开双臂,身体如一片孤舟般展开,在身后愈演愈烈的兵戈声中,悄然消逝在浓重的夜色之中。
——
江陵城郊,一处人迹罕至的庭院内。
万庭栖压抑着气息,颤颤巍巍地迈着步子,踉踉跄跄地爬进了院中。
她尽力不让受伤的那条腿使力,找了根粗壮些的枝衩,支着身体往前挪动。
终于进了屋里,万庭栖连忙从怀中取出伤药,手指张着,将盖子掀开,动作间不慎扯到了肩膀上的伤口,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在这里早已荒废,就算不压抑痛哼,也没有人能发现她。
静,周遭是一片可怖的寂静。
万庭栖将外衣堪堪脱下,颤抖着从盒中挖出一捧药膏,费劲地往肩膀位置涂抹。
今夜之事闹得太大,李景定然已经知晓,自己不能在他身旁逗留了,索性已经大致明白那桩事情的原委,她还有很多机会。
但今天她着实太过冲动,本以为只是探个寻常情报而已,却不想恍然之间,事情竟水落石出,又莫名其妙与那黑衣男子起了争斗,把整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万庭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但更多的是坚定。
她毕竟找到那桩旧事的脉络了,再想动手,便容易很多。
天下没有一条死路,离开了李景,失去了那个身份,她照样有法子。
方昀蔚在朝属郴党,与李景那脉水火不容。
拒婚而已,罪又何重?李景早晚都会回朝,党争再起,她不信方昀蔚能全身而退。
想到他在官场打拼了这么多年,却仍未坐上首辅之位,万庭栖就觉得好笑。
她真的低低地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
砰砰——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万庭栖沉默着笑,不置一词,等待着来人。
敲了三回,觉察到意料之中的沉默,外头的人这才推门进来。
李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一如他们初见那天。
万庭栖也跟着笑。
李景拿出扇子,在屋内点了一圈,道:“好宅子。”
万庭栖的肩膀上烙着血痕,裹胸的带子有些突兀地暴露在空气之中,她淡然的眸子抬起来,神色平静道:“多谢殿下赏识。”
屋外似乎起了风,将院内的枯草刮得噼啪作响。
李景信步走到万庭栖身旁,用扇子挑起了她那只沾了血污,还没来得及擦净的手,作叹息状:“我先前似乎提过,说你这双手生得漂亮,不像男人的手,反倒像姑娘家的手。”
万庭栖嘴角勾起淡淡的笑,道:“殿下慧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李景的呼吸似乎忽然间加重了几分,他果断收起扇子,另一只手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却没有再加重力道,只能够让万庭栖的脸勉强抬起来,两人四目相对。
可怕的沉默蔓延在这间落满灰尘的狭小房间内,万庭栖不准备解释,李景也不打算听。
“方昀蔚派你来的?”面前人的声音冷到了极点,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狠戾。
“殿下心中早有决断。”万庭栖羽睫轻颤,清亮的眸子平静地看着神色晦暗的李景。
她有时候也好奇李景在想什么,对自己屡次纵容,又屡次放过。
直到今天,才亲自动手。
李景,你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地好,可惜命数无情,瞬息之间,世事已是沧海桑田。
万庭栖眨眨眼,心中暗想。
你我终究还是异路。
李景炽热的吐息落在万庭栖脸上,很痒,她不舒服地挪动两下,但明明身体被钳制,心中却无比畅快。
也许是她再不必费力伪装的缘故。
过了一刻钟,也许是更久,万庭栖听见了一声怒喝。
“将此人拿下,即刻押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