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棠昭最糟糕的生辰,皇城的氛围愈发压抑。
那日后,父皇再也没去过母后的寝宫,日日宿在吉庆宫。
或许她的恐吓也算有效,丽嫔和父皇哭诉过,最后父皇也没有为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对她的宠爱倒是愈发不再顾忌,甚至直接升她妃位,宠妾灭妻之势不可阻挡。
阿舅因此事在家中闹得不可开交,叫嚷着父皇是背信忘义之徒,被祖父以武力拦下。
棠昭开始一日三次地往凤鸣宫去,几乎就要扎根在母后宫中,她对宫中医者开始产生怀疑,甚至派汀竹去将当初为钟离绝治病的医者郭楠接进宫来,为母后诊脉。
“娘娘凤体康健。”郭楠次次答道。
母后也觉得她是小题大做,可只有棠昭自己明白,这是为何。
那个梦里,建宁帝曾给结发妻子下慢毒,让妻子虚弱而死,独宠周贵妃。
而周贵妃的样貌和如今盛宠的丽妃颇有些相似之处。
那日实在太过冲动,以至于完全忽视了这件事,还是在母后宫中时才隐隐想到些。
或许真的是她小题大做,毕竟在梦中时,她也没能知道前因后果,更别提现在。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母后与皇兄。
眨眼便是春三月,棠昭开始了皇城、镇国公府两边住的日子。
钟离绝如今在国子监的国子学中读书,人人都知道他身后的靠山是小殿下,倒也没有人去为难他,只是也没有人同他交友。
他独来独往,只身一人。
“钟离公子!佟夫子喊你速去他雅室!”佟夫子身边伺候茶水的小厮气喘吁吁跑到钟离绝午间休憩的小隔间拍门。“公子快些吧!”
钟离绝猛地睁开眼,拉开房门,“发生何事了?”
“其他公子为您打起来了!”
啊?
匆匆赶到碧水间时,推开门,里面正站着四个少年,衣衫凌乱,面上有伤,看了他一眼后,全部低下头,左手掌心都肿了起来。
钟离绝没有细看,迈着步子走进去向坐在正前方一脸怒气的佟夫子执手行礼。
“不知夫子唤我来,是发生了何事?”
佟夫子显然没有力气再重复一遍,示意书童把事情说清楚。
书童立刻模仿四位公子的语气,将方才国子学中发生的一切重现。
封确咏:“他以前是在凌家当差的,下奴中的下奴。”
齐匡:“他也就皮囊好,侥幸被殿下看上了。”
封确咏不爽道:“小殿下也太偏疼他,听说上旬休沐的时候,杨世子和小殿下还亲自带他去杨家军军营了。”
齐匡哼道:“他以往连字都不认识,如今也能和咱们平起平坐了。”
“你们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小殿下愿捧着谁,和你们有什么关系。”谢迟跳上课桌喊道,“有本事,这些话,去小殿下面前说呀!”
陈青山也手脚并用爬了上来:“就是,就是。”
双方一触即发,然后四位公子就七嘴八舌吵了起来。
“谢无畔,你疯了?竟然帮钟离绝说话!他以前可是个奴婢!”封确咏不敢相信,质问道:“还是下奴,最卑贱的下奴。”
“他现在是平民,那都是过去。”谢迟跳脚:“小殿下给他的身份,你敢质疑?”
陈青山帮腔:“他是小殿下的座上宾,还轮得到你看不上?”
“庶民也配读圣贤书,也配与我同一屋檐下。”齐宣公之子齐匡不屑。
“他是小殿下的座上宾,难道你比小殿下还尊贵些不成?”谢迟说着,给了齐匡一拳。
场面开始一片混乱,谁也不客气地拳脚相踢。
书童模仿完以后又退回佟夫子身后。
“你虽不曾参与此事,此事却也因你而起,你同他们一起将《道德经》抄上十遍,明日交给我。”佟夫子说完拂袖而去,似乎不打算调解他们的矛盾,粗鲁地一视同仁。
佟夫子一走,封确咏和齐匡一刻也不想和钟离绝待在同一处,对着钟离绝哼了两声就回了教室。
“你别搭理他们。他们一向讨人厌。”谢迟拍了拍钟离绝肩膀,忍着脸上的疼,龇牙咧嘴地说道:“打人不打脸,他们半点风度都没有。”
“我们没忍住,还害你罚抄,实在过意不去。”陈青山歉疚道。
他们释放出的善意,钟离绝感知得彻底,他扬起一个笑容,“多谢陈公子、谢公子出言相助,若不是帮我说话,二位公子也不会受伤。该抱歉的应是我。”
谢迟和陈青山都是一怔,他们从未见过笑起来如此美丽的男人。用美丽似乎并不恰当,但他们却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词。
怪不得小殿下待他如此不同,美色误人呐!
棠昭并不知道陈谢两人的想法,否则她一定会说,我难道是如此肤浅好色之人?
她此刻正在离国子监不远的碧桐阁包间和沈如惠、孔晚清请教。
“要是我想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说给旁人听,怎样才能让他相信这事是真的呢?”
现在母后安全康健,钟离绝也在外祖的允许下居住于镇国公府习武习字,现在的日子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棠昭当初因为漠北求娶一事,迟迟未将梦中相见一事说给钟离绝听,后又因丽妃,她的心思都放在了母后身体上。
现在倒是空了下来,想将前尘往事尽数说与他听。
“你直说就是,你说的话,那‘小美人’都快当做圣旨了,哪有不信的道理。”沈如惠摆摆手,啃了口果子,她对上棠昭的眼睛,“你口中的旁人,只有钟离绝,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棠昭叹气,“实在是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难说出口,让人难以相信,罢了,罢了,我再细细想想。”
孔晚清温柔道:“不能说,那不妨写下来?就如书肆中卖的话本,将此事写成话本,让他去看,去体会。”
棠昭眼睛大亮,激动道:“这个主意好,我这就回去写。”
她二话不说就要走,沈如惠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