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厂里,汪多金正领着近百号人围住了捷运轮船厂的三层办公楼,朝楼上喊着什么,周围人越聚越多,渐渐有了疯狂之态。
三楼副经理办公室里,才被从楼下人群里抢出来的高明哆嗦着擦着头上的冷汗,焦急地询问手下,“怎、么样?东家、怎、么说?”
“东家说叫我们等着!”
“等”高明‘哗’地一下站起来,又颓然坐下,“也得等得住啊!”楼下那群人,再控制不住,恐怕就要上来□□了!
手下安慰他,“没事的,下面有人挡着呢,东家很快就会过来的,咱们再撑一会儿就好。”
郁明暄确实到得很快,车子一路疾驰,畅通无阻到了位于浦江边的捷运轮船厂里,她到的时候,情况已经岌岌可危。
十来个大男人以肉身当盾堵在楼梯口,把不大的楼梯口堵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勉强挡住了想要往上冲的工人。
郁明暄一下车,拔枪朝天连发三枪。
经历过战乱的人或许对声嘶力竭的呐喊会充耳不闻,但对于枪声,哪怕只是疑似枪声的鞭炮声都敏感得不得了。
人群从狂热到安静再到慌乱四散寻找掩体,也不过三秒时间。
郁明暄从容地提着枪,穿过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的人群,上到了三楼。
“没事,不是小日子,不是小日子,是东家,别慌!”汪多金被堵在最前面,跑得也最慢,原本慌得不行,才跑没几步,就看见了提着枪的郁明暄,顿时明白过来,松了口气,清清嗓子,镇定地朝无头苍蝇似的人群大喊。
而后,他朝郁明暄大声抱怨说:“东家,您来就来,喊一声咱兄弟指定给您让路,怎么还开枪了?瞧把兄弟们吓的!”
郁明暄充耳不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上了楼,在副经理办公室里,见到了龟缩在里面的高明。
她转着枪,在心里叹了口气,坐到了宽大的老板椅上,对着高明扬了扬下巴,“说说吧!”
这间捷运轮船厂,其实应该叫运输公司更为贴切,是郁明暄在众多产业中涉及最少的地方,因为它在郁家的一众产业当中,最为特殊。
它是林耀先成立的。
当年郁家出事后,林耀先‘哄’着郁家孤儿寡母家里卖了大半的家产,拿钱买了条船做起了运输生意。
但他有的只是钱以及从前做过运输的经验,人脉、尤其敢跟着他卖命的手下一个也没有,以至于最初船上的船员都是梁满仓找来的原本混帮派的兄弟。
这跟林耀先设想的脱离郁家的独立生意相差甚远,也大大削弱了林耀先在船厂的权利,他自然不满,但他又确实没有办法,有骨气的看不上他,没骨气只想要钱的他又信不过。
最后林耀先干脆把轮船厂分为了海上和地面两个部分,他自己牢牢把握住了地面的出货权,对于船出海后到岸前的事情一概不问不管,只要梁家能按时把他要的货交给他就行。
为了不刺激林耀先那条敏感又脆弱的神经,从一开始,郁明暄就避免和林耀先谈轮船厂的问题,等到后来,梁沪把轮船厂变成了工党的隐秘运输线,郁明暄就更加不好插手船队的事。
战争结束后,地下战线的工作人员由暗转明,各自被分配到了其他地方,船厂一时之间大换血,走的还都是自己一派的人,林耀先趁机往里塞了许多他的人,郁明暄对船厂的控制力就更低了,要不也不能让林耀先就这么跑了。
现在这个高明,是梁沪的妻弟,人没什么本事,当初挑上他完全是无人可用,看中了他老实听话,却不想,老实是真老实,没用也是真没用。
“自从林耀先跑了,船全都被扣在了港口不准离开,船员被挨个儿带走问话,情绪就不对了,但我安抚了几次之后,大多数也基本安生了下来,昨天我宣布船厂要上交之后,大家的情绪突然就又起来了,原本我当场就已经安慰好了,谁知道今天,那个汪多金上蹿下跳的,愣是把好多人又撺掇起来了,反对上交船厂,我怎么说都不听,还越闹越大,我实在是没办法……”
高明战战兢兢地开口,一边说一边借着抹汗地动作偷偷打量坐在老板椅上的郁明暄,这位刚刚在楼下毫不犹豫举枪就射地姿态实在太过震撼,他实在害怕对方一言不合那枪口就对上了自己。
“那个汪多金是什么人?”这个名字似乎有些陌生,郁明暄没怎么听过。
“他名义上是业务员,实际就是跟在林耀先后面混日子拍马屁的,以前好像是舞厅的服务员,为人不太正紧,荤素不忌,不过有些领导就好这一口,所以……”高明半遮半掩,有些说不下去。
郁明暄脸色未变,只微微抬眼看了过去。
高明吓得立马收了那些乱七八糟地想法,眼观眼鼻观鼻,连声线都不敢有起伏,“他最开始风光过几年,后来慢慢被人挤了下去,在林耀先面前就排不上号了,也因此没有被重点调查,只是林耀先的心腹都被带走了还没放回来,所以他就显出来了,这些闹事的人都听他的。”
“那咱们的人呢?”
“咱们、”高明期期艾艾看了郁明暄一眼,“咱们哪儿还有什么人啊。”
当初跟着梁叔的老人早就已经退了,跟着梁沪的人,人品可靠的都发展成了工党,建国后调走了,人品不行的,那就不用说了。
剩下的许多也算是自己人,但都是些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之类的,压根儿靠不住,顺的时候围上来增光添彩,现在情况不对,他们不跟着闹事就不错了,哪儿有人肯出头,全都当缩头乌龟缩着呢。
仅剩的一些亲信除了离得远来不及通知的,都在下面挡着了,但实在不够用啊!
郁明暄面色难看,但也知道这个情况确实也怪不了高明什么,他资历浅,能力又一般,全靠关系拿到的这个位置,服不了众也正常,何况还有有心人在挑事儿。
不过,理解归理解,在其位却办不了事儿要靠老板来擦屁股本身就是错,看来还是得跟梁沪说说,把高明换下来才好,免得船厂交上去之后,他再被抓住错处踹下来,丢人!
这是之后的事了,现在,郁明暄听着楼下再次响起的叫嚣声,沉着脸走出了办公室。
“东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