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下午,天空却一片昏暗。
大风席卷着冰雪狂虐地摧折道路两旁的树木,粗壮些的勉强能够负隅顽抗,那些又细又矮的大多被狂风连根拔起,连根儿都不剩。山上山下的居民人人自危,连忙关紧门足不出户。整座山上渐渐只余下一匹枣红骏马拖着马车孤零零地行驶在樱桃沟的山路上。
赶马的小厮扬起马鞭,毫不留情地鞭打在马儿身上,迫使它用尽全力迎风前行。
车里的陈静仪安静端坐,犹豫着要不要出于礼节寒暄一番,毕竟坐了人家的马车,如果闷着不讲话会不会让人觉得失礼。但是陈静仪没有和亲人以外的成年男子单独相处过,不知怎样与他交谈才能算是既遵守了礼节又不显得孟浪。
还好他一直闭着眼睛假寐,否则两人大眼瞪小眼,岂不是更加尴尬。
陈静仪心中天人交战,陈静容则没有那么多顾虑。她好奇地趴在窗边,透过明净的高丽纸观察雪花的形状。
“姐姐你看,这片雪多像柳絮。”
“还像鹅毛!”
“这片又像梨花。”
转过头来,陈静容不解地问:“雪花到底是什么形状的呀?”
“相由心生,你心里认为雪花是什么形状,你看到的就是什么形状。”
陈静仪揽住妹妹,耐心地给她解释。
这时男人却睁开了眼。
她以为是讲话声吵醒了男人,歉疚地笑了笑,给妹妹做了个嘘声,自己也不再讲话。
男人却主动开口:“你信佛?”
“小女子不信佛,只是在女学读书时,先生曾带着读过佛经,这才记下了这句。”
目光扫到男子手中不停把玩的佛珠手串,回想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檀香,料定这人多半很虔诚,有些暗悔不该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男人自然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不过他对少女敏感多变的心思不感兴趣,点了点头就再度闭上眼。
然而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号令:“兄弟们给我上!谁抓住马车里的人,谁就能得黄金百两!”
杂乱的马蹄声从一侧山坡奔袭而来,直直地跑向马车。
四贝勒迅速掀开暖帘,只见四个手持弯刀的彪形大汉坐立马上,凶神恶煞地就要冲上来。最为可疑的是,领头的很明显知道他是谁,且目标明确,就是要在这荒山野岭取他项上人头。由此可见,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暗杀。
小厮见状一边加快赶马速度,一边焦急询问:“四爷,怎么办?”
四贝勒看了看逐渐拉近的距离,站起来接过鞭子,靴尖轻点马臀,安安稳稳地就坐落在马背之上。
他一手抓住缰绳,一边狠心鞭策,将这匹马所有的动力都激发出来,只顾着扬蹄猛冲。
还不忘转过头来嘱咐。
“你守好门帘,不要让她们两个掉出来。”
“是!”
匪贼的话让陈静仪明白她们被这马车主人牵连了。
今天果然是把佛祖得罪透了,什么倒霉事都能遇到。
害怕的情绪使陈静仪不由得有些怪罪前面骑马的男人,明明都说了不用,还非让我们坐上他的马车。
但转念一想,到了这个危急关头,这位四爷不但没把自己和妹妹丢下马车减轻负重,还叮嘱下属保护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凭良心讲已经是个好人。更何况,不坐上马车,此刻也说不定已冻死在山上。如此想来,陈静仪心里那点小小的怨怼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努力定下心神来,反复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冷静。
侧头看见妹妹紧紧地拉着她的袖子,神色紧张地看着不停抖晃的马车。
“小妞妞,别怕,一定要抓紧姐姐知道吗?”
陈静仪半揽着妹妹安慰道。
“姐姐,我们会不会死?”
陈静容略带着哭腔问。
“不会的,别瞎说。”
陈静仪将妹妹死死地抱在怀里,两人缩在马车的最角落瑟瑟发抖。
四贝勒眼见着匪贼越跟越紧,此时最前面的人已经快要够到马车尾部,然而自己这匹饱受鞭打的马已经不堪负重,正逐渐减缓前行的速度。再这样下去,用不了片刻,后面的匪贼就能驱马赶上。
这个时候只能背水一战了。
决意已定,四贝勒当即将缰绳一转,使出最大的力气抽打马儿,促使它不顾一切地奔向山路旁的悬崖。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马车腾空飞起,顺着悬崖陡壁直直地翻滚而下,带动无数飞沙走石一同掉进崖底。
匪贼们自然不可能跟着一起掉下去,他们及时勒住了缰绳,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嘴里还骂骂咧咧:“娘的,脑子有病嘛这不是,掉下去不也是个死,还不如便宜兄弟我去领赏银回来,到那时还能给他买点水酒祭奠。这下好了,死无全尸,落个被野狗啃食的下贱命格。”
为首的却不认同:“掉下去也不见得一定死。”
“大哥的意思是?”
二人凑在一起嘀咕半天,随后仰声长笑,带着人马再一次策马疾行。
樱桃沟地处两山之间,气温比山外更加湿润温暖。寻常地方冰封千里,然而此处在隆冬之际,树木仍留有残叶,虫蚁四处攀爬,就连小溪都没有结冰,叮叮咚咚地一路向东流去。
这不绝于耳的溪水声将陈静容唤醒,她发现自己和姐姐还躺在马车里。
她们居然没死?
马车从百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就算不碎成齑粉,也会四分五裂。可是环顾四周,马车竟是完好如初。
只是为什么感觉有点奇怪。
仔细一看,原来她们的马车调了个方向,原本的地板现在朝上,而且似乎一直有一种悬空的感受。
等到掀开暖帘一看,才发现根源。
马车掉下来时,马车和马儿相连的绳索挂在了岩壁一棵树的分枝上,此刻正各自悬吊在一边。幸好这棵树距离地面不算太远,现在就算径直跳下去也不会受重伤。
陈静容还发现了意外之喜,那位多次帮助他们的四爷因为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