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连玉和孟泽深站在浦水江畔,这个她波澜壮阔的一生开始的地方。
她仿佛又看到了绿得疯魔了似的水草中那一抹刺目的红。
*
风停雨歇,碧水青天,滚滚江水自西往东湍急奔涌。
江畔的水草在这个初夏时节,疯了似的野蛮生长起来,一片连着一片绿得让人喘不过气。
今日,这满岸的迫人绿意中,多了一抹鲜亮的红,如一面浸满了鲜血的旗随着水波在轻轻荡漾。
近看,原来是一个身穿朱红锦衣的女童漂在江中,被江边的水草缠住了胳膊,水浪打来便随波晃动。
她双目紧闭,脸青唇白,仿若已经死去多时,即便如此,也可窥得几分生前的倾城之姿。
再看这一身锦衣华服,环佩珠翠,金银宝石,脖颈间的赤金项圈下还坠着婴儿巴掌大的长命锁,锁上嵌着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红得耀目,连那脚穿的绣鞋上都钉着拇指大的南海珍珠。
不知这是哪家的贵主,被江流冲到这荒村野水之地。
忽然,一只黢黑的粗糙大手抓住了那只金项圈,拖着女童的尸身便往岸边走,一路行去,压倒的水草又缓缓地直立起来,生命力异常顽强。
“柱子!轻点儿!”一个虬髯汉子站在岸上喊道。
“一具尸体,轻点啥?轻点重点,一会儿扒完了都得扔回江里继续喂鱼!”黑手汉子头也不抬地回道。
“衣服!衣服!这好衣服拖坏了,就卖不上价了!”虬髯汉子急道。
“砰!”
话音未落,黑手汉子已经把手里的女童尸体抛上了岸,自己双手一撑也跳了上去:“二哥,发财了!咱们发财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货!”
两人再不吭声,手脚麻利地拆卸起女童身上的珠宝首饰,一看便是长期捡尸的老手。
“啊——!活——活的!”黑手汉子大惊之下往后倒去,手里还死死地拽着一角红衣。
原来是他刚才动手脱女童的外衣,按到了她的胸口,手上传来心脏微弱的跳动。
虬髯汉子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把手指伸向女童的鼻下,眨眼间便缩了回来,兴奋道:“是活的,还有气,命真大!都这样了,还能活!”
“二哥,活的,咋办?”黑手汉子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女童。
“呆子!快起来!背回家,养一养,卖到城里秀春楼去,就这天仙般的模样,怎么也能卖个一百两银子!咱们兄弟的财运来了!”
黑手汉子最终还是把手里的朱红外衣从女童身上扯了下来。
两人背上昏迷的女童消失在了一片随风舞动的绿色草浪之中。
*
“这丫头真能活过来?怎么到现在都没醒?”一个母鸡一样的妇人声音。
“反正是捡来的,能不能活我们都不吃亏!活了卖到秀春楼去,死了就重新扔回江里!”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
“唉哟!要是死在家里多晦气!”妇人埋怨道。
“臭婆娘,活了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好好给我伺候着!”男人吼道。
吵!吵死了!连玉的心里越来越暴躁,叽叽喳喳,呱呱啦啦,这两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叨叨了快一个小时了,当着她的面来来回回地商量着怎么卖她换银子。
“草!”她一个联盟最年轻的少将,哪来的两个狗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卖她!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走远了。
连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终于清静了。
她恢复意识已经好一会儿,但还是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看来这次伤得非常重,高能炮弹的爆炸威力果然不容小觑。
又缓了少许时间,她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茅草屋顶,环视四周,全是黄泥砌成的土墙。
?
这是哪里?连玉满脑袋的问号。
“你醒了?”
突然,一个空灵灵的童音在这诡异的房间内响起。
她的眼珠悄悄地再次转了一圈,没有人……
连玉大惊,蹭地一下坐了起来。
这才看到一个刚到床沿高的光屁股小孩,正站在旁边盯着她看。
这有三岁?
这……这小孩应该看不到她睁眼才对,怎么会知道她醒了,连玉依然惊异不已。
于是板起脸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小孩伸出一只脏兮兮的小手往前一指,笑嘻嘻回道:“你的手刚才动了一下。”
连玉立刻把目光转向自己的手,这是一只莹白细嫩的手,一只八九岁小孩子的手,也就比床前那只脏兮兮的小手大了一圈而已。
这不是她的手,她的手经历过末世的狂风烈日摧残,皮肤粗糙,筋骨有力,指间是长期打枪磨出来的一层厚厚的茧子。
她一把掀起身上的薄被,低头快速察看了一遍全身。
这短胳膊短腿的,最多十岁,不能再多了。
穿越了?
肯定不是重生,毕竟就算是她小时候,四肢也没有过这般莹莹如玉,如新生莲藕一样娇嫩。
连玉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墙还是黄泥墙,顶还是茅草顶,床前的小屁孩还是个光屁股的小屁孩,唯一让人舒心的就只有窗外随风摇曳的连绵绿树。
在异世,除了联盟基地,其他地方已经看不到任何绿色植被了。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小屁孩发起灵魂一问。
“我叫连……”连玉话说一半,猛然顿住。
连玉是她的本名,但现在穿越了,那她穿成的这个小姑娘叫什么呢?
一阵苦思冥想……
“草!”她居然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不知来路,不知姓名,还被貌似人贩子的一家捡了回来。
努力奋斗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又变成孤儿了!
还好这条路她熟。
人生开挂,从爹开始,没有爹,那咱就多认几个爹。
也不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