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丹青是一个天生的舞姬。所有人都知道。
从一开始,她的每一个姿态、表情,每一缕发丝,都教人移不开眼。哪怕站在舞台的最边上,淳丹青也能轻易攫住任何一个人的视线。
所谓秀骨天成,神韵华绝,光焰盛极。
淳丹青的世界很简单。只有舞、豆花,以及送她豆花的那个人。
后来一纸圣谕,汹涌不定的荣华富贵带走了豆花和那个人。淳丹青便一心只念着舞。她在偌大的宫殿里,从朝舞到夜。日光穿过朱户,她盛大绮丽的裙摆像是滚动的云彩。
——我是自己滚下楼梯的。
直到那一日。
五月的白玉砖上浮着一层湿滑。淳丹青没有把控住旋转的力度,摔在地上,失去了她第一个孩子。
皇帝悲痛之中,下令不许她再作舞。
他给了她万千宠爱和不尽赏赐,拔擢她不通文采的父亲。然而这一刻,淳贵妃觉得自己不过是槛花笼鹤。
无数目光盯着她,所有人都劝着她管着她。没办法,淳丹青只能趁夜深,偷偷去花园练舞。她每天不跳足四个时辰不罢休。这几乎是种瘾。
——我已经不想再跳舞了。
不曾想,某个夜里,她被一个黑影扑倒在牡丹丛中。淳丹青尖叫挣扎,动静引来了守卫。
然而现场只剩下一地残败的牡丹花和满脸泪痕的淳贵妃,那黑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今也没抓到。
淳丹青偷偷练舞一事却揭了出来。皇帝大发雷霆,拂袖而去。一天过去,三天,十天……他再也没来看她一眼。
大约半个月前,一个昏暗寂寂的夜晚。淳丹青枯坐在池边,望着飞萤星汉。
猛地,一股大力自背后推了她一把。
淳丹青落入池中,咕噜几声,很快,沉了下去,失去意识。恍惚中,有人托住她的腰,将她救上了岸。
等淳丹青彻底醒过来,看清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才震惊自己竟然出了宫,回到了楚天教坊。
淳丹青对着镜子里那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微微抬起下颌。下颌里藏着一颗属于淳凤临的痣。
这时,有人气喘吁吁地撞门进来,面露艰难地对她道:“凤临!你、你姐姐……淳贵妃,她,薨逝了……”
有福客栈。
“也就是说,现在她是淳凤临的身体,淳丹青的魂灵?”秦逢时一脸骇然,“借尸还魂?!”
“你在说什么……”柳明月扶额,“没有任何人提及淳凤临先前遭遇了不测吧?”
秦逢时想了想,呆呆地顿头。
“那何来‘尸’呢?”
秦逢时又顿顿头,皱眉不解:“那是什么道理啊……夺舍还魂?”
在他开动脑筋的当口,柳明月快速把面前这道葱油鲈鱼的嫩肉都挑走下肚。
等秦逢时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他强颜欢笑:“好吃的是要留给姑娘家的,我一点事都没有。”默默夹走了鱼头,自言自语,“啊喷喷香。”
小二路过白了秦逢时一眼:“虚伪。”
“你说什么!”又开始用花生米攻击小二。
柳明月欣赏了一会儿两人的打戏,有点腻了,打断道:“秦神捕——淳姑娘的故事,你信吗?”
秦逢时摸着下巴:“有点过于荒谬了。但是……”他斟酌着措辞。
“但是很合理。”柳明月接道。
秦逢时闷了口酒,一副愁更愁的模样。
“想要确定真假与否,我们就得知道,淳贵妃的真正死因。”
“啊,这个我有办法!”秦逢时顿时又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逢时。”有一女子仪态翩翩地落座,递给秦逢时一个卷轴,“这是验状。”她柳眉螓首,是个标致的美人。
“这是我姐姐秦盼盼,我们大理寺的仵作,也就是你未来的同僚!”秦逢时边介绍,边行云流水地接过验状,坐到柳明月旁,唰的展开卷轴。
大理寺的仵作……
秦盼盼冲她温婉一笑:“柳姑娘好。”细看之下,着实与秦逢时有几分像。
如此大家闺秀、端庄贤淑的女子,竟然是仵作!
柳明月低下眼,压着内心的不解,怕显得冒犯。对秦盼盼回以一笑:“姐姐好。”
小二端上来一盘鲜嫩的樱桃,腼腆又殷情道:“这是本店今儿的赠品。”
“哦,”秦逢时瞪他一眼,“那我以前来怎么没有的?”
“……积、积少成多。”小二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在这一刻消失殆尽。他挨着秦逢时,时不时瞟秦盼盼一眼,又瞟一眼。终于,被忍不下去的秦逢时轰走。
秦盼盼始终温婉地笑着。
“死因:头后部有一道较深伤痕,为致命伤。”
“死者无中毒迹象。”
“膝盖、手肘处有小块乌青,乃近三日内形成。”
“死者身上有许多陈年旧伤,刀痕鞭伤,腰后有一块三寸大小的烙印。疤痕皆用防水的胭脂厚厚遮掩着。”
——她也真是命苦,从小被山贼拐走,关起来虐待。好不容易逃出来,被柳郡王救起,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秦逢时叹息一声:“唉,真是个可怜人,到底是谁破坏了红绸秋千!”
柳明月皱眉不语。
“对了,明月,我姐姐医术高超,要不要让她替你诊断一番?”
秦盼盼谦虚地笑着:“休要胡说,略懂而已。”
“那多谢姐姐了。”柳明月将手腕递出去,心下惴惴不安。
秦盼盼表情变得微微有些高深,把了会儿脉。
“身子无大碍。”秦盼盼走到柳明月身后,双手轻轻按压她的后颅,皱眉道,“有一些淤块,可以施针逼出。但……我没这个把握。伤在头颅,稍有不慎,危及性命。”她声音有些低落,“抱歉。”
“没事没事。”柳明月也感到很不好意思。
“明月姑娘在吃些什么药?”
“一些祛瘀安神的药。川芎半两、白芍两钱、灵芝一钱、生龙骨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