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上山上香。”他对妻子说,“你们陪着也不太好。”
他的妻子听话地带着孩子开车走了,的确是个地地道道对他百依百顺孺慕有加的贤妻良母。
这是一个儒雅端正的中年人,从外貌条件还是气质来说,都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讲起各种掌故来如数家珍,侃侃而谈,博闻广记。
“韦驮菩萨身量宏伟,但是却白面无须,是象征着他永远不失赤子之心,”龚教授不疾不徐地说,指了指头上的匾额,“这尊韦驮菩萨是从南宋时期留下来的文物,已经有八百多年的历史了,用整段香樟木雕刻,珍贵异常。”
卢菀点了点头,然后抬起了头,看向了那块牌匾,“威震三洲。”她静静地念了出来,“是什么意思?”
“因为佛教将世界分成四洲,就是《西游记》里提到的东胜身洲,西牛货洲,南赡部洲和北俱卢洲,北俱卢洲众生享乐,不必护持,所以称作威震三洲。”龚教授耐心地解释道,卢菀点了点头。
“北方人感觉还是需要护持的。”有人忍不住说。
“北方人感觉不想被漏下。”
“北方人觉得自己没有比东方西方南方的人过得舒服。”
“不过按照西游记的说法,全中国都是东胜神洲。”
“我听说韦驮菩萨在前世时,曾与释迦摩尼同为兄弟,转轮圣王有一千子,各自发愿成佛,”韩信轻声说,抬起头直视着佛像的眼睛,“而韦驮菩萨所发之愿是在其他人修行的时候为他们护法。”
“然而他却也成佛了,还比他们都显赫不少。”韩信静静地说,然后转过了头看向了龚教授的脸,“教授认为这是为什么呢?”
“能在诸天修行的时候,为之护法也是大功德。”龚教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但是他自己没有修行,也没有修为,为什么能忝居诸天之位,还获得了如此尊荣呢。”韩信问道,“他没有什么厉害的善果不是么,没有拯救世人,也没有写出什么漂亮的佛经来。”
“难道不是个一无是处没什么本事的家伙么?”他反问道,“我看根本不应该供奉他,让他在大雄宝殿旁边捧着东西就行了。”
“这没关系吧?”有人不免忧心忡忡了起来,“这样说菩萨不太好吧。”
“不会引发宗教矛盾吧?”
“但是我感觉他虽然每次说话都很难听,但是总是莫名击中了什么真相。”
卢菀眨了眨眼睛,“我也觉得,按照世人的评判标准来说,韦驮根本没有资格做菩萨啊。”
“他根本没有出去周济苍生,也没有什么功德。”她说道。
“他不是到处去护法了么?”有观众说。
“但是那好像是成佛之后的事情了。”
“被up这么一说,我感觉有哪里好像不对。”
“不过如果不是韦驮护法的话,那么多佛就不会成佛了。”
“但是他自己没有修行啊,也没有功德。”
龚教授明显对这个问题感到了几分意外,“不过我觉得,护法有功当然可以成佛,毕竟佛救济世人,而护法拱卫佛身。”
“若是保卫不好佛,那么等着佛渡化的世人岂不是也遭殃了。”龚教授笑了笑。
“这样。”卢菀眨了眨眼睛,“的确很有道理呢。”
少女静静地看着韦驮的脸,似乎上面开出花了一样,龚教授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然而下一秒钟他竭力压抑住了浑身的颤抖与战栗。
因为他看到韦驮那张中性的年轻的脸变化了。
变成了一张他熟悉的过分的脸,是一张女性的脸,唇边还有一颗黑色的小痣,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不敢惊呼,也不敢动弹。
他当然认识这张脸了。
这是他亡妻的脸。
然而这里是宝刹佛寺啊,她是什么层次的冤鬼,还能上得了佛的身,绝对是自己今天看到了某些东西有了心理暗示,他眨了眨眼睛,佛像恢复了正常。
然而下一秒钟,无论是那个少女还是那个青年,就像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在了宝殿之中。
他在宝殿上跪了下来,开始点香。
然而第一根一下子折断了,香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烫的他浑身一抖。
他抬起头,韦驮垂着眸子看着他。
“你一个月才开几个钱,敢对我这么说话。”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要不是为了帮你,我已经评上教授了。”女人反驳道。
帮我,你帮我什么了,他听见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然后他再一次按着了打火机,线香又一次折断了。
“有本事你和我离婚啊。”他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看你养得起自己不。”
女人没有回答,他坐了下来,尝了口饭菜,比起他平时在聚餐上差远了,他把筷子撂下了。
他再次试着去点香,而这一次香没有断,因为它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握住了,他抬起了头,看到了那个少女,少女穿着那件旧衣服,静默地垂着眼睛看着他。
这件衣服。
他想起来了,他的亡妻在家里打扫卫生,或者买菜,总是穿着这件衣服,因为校服穿着又舒服,又可以随便弄脏不心疼。
他那日渐粗糙丑陋的,不理解他的,见识退化的一塌糊涂的黄脸婆。
也是帮他当上教授的。
韦驮菩萨。
“她在这里是不是?”他质问道,“这种神圣清净的地方,她怎么可以进来。”
“因为您刚刚册封了她啊。”少女静默地垂眸说道,“您承认做了这种工作的,也可以成佛。”
“所以她进来了。”她轻声说,“您容许了,您承认了。”
“是你们引诱我说出来的!”他反驳道。
“那您不这么认为,为什么要违心地说谎呢。”少女问道。
“草。”有观众不禁说,“这是什么千层饼行为?”
“但是不做亏心事,也不怕鬼上门啊。”
“他自己说,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