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永远是儿女在外奔波的避风港,可并非每个家庭都能如此见得。与温穆林挑明立场过后,温长宁舒适不少。先前还在发愁,她不可能一辈子就赖在寺庙里,总会有同自家父母,兄弟姊妹打交道的一天,他们是何脾性,如何和谐的相处,给出什么反应等,她想了千万次,也包括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局。
虽是最不愿看到的结果,但好歹温夫人不似木媪所说般在温老太眼前低三下四的讨生活,只是想唬她解气罢了,不论怎么说,这对从天而降的父母立场中立,而那温夫人更是善恶分明,这般想着,温长宁瞬间身杆都硬朗不少。
但有一说一,这两夫妇看人的眼光确实不太准,怎会想着将女儿托付给木媪这类人呢。
阿雪见着温长宁与温二公子翻脸,心里复杂且不解,要知温长宁刚入寺里时隔三差五就会对佛祖祈祷,希望能早日与父母兄弟团聚,能替她讨回公道,但随着年纪愈发增长,祈祷这种情况却越来越少,温长宁也把许多事埋在心里,若没有谢衍之,温长宁都活不成如今这般开朗的模样。
“四娘子这让与二公子叫板对么?”温长宁转头看她,阿雪又道:“奴婢只是替娘子不值,二公子自幼肆意惯了,奴婢怕娘子此举,日后会令你们二人的关系愈加难以缓和。”
温长宁听到此言,内心闷闷的,忽地想起方才温穆林说得一番让她稀里糊涂的话语,问:“那你可知那二兄方才说的,什么......放火烧宅,他与我十几年未见,又何时听了这样的传闻?”
几人一见面就有股仇人相见的既视感,温长宁听了下来,无非就是冒犯、恃强凌弱,可那放火烧宅又是什么典故?这温家三兄妹对她的敌意估计就是这个。
阿雪冷下脸:“这还不是那个木媪!四娘子幼时食不饱腹,幸得陆侍郎府的小公子帮扶,那日陆小公子与娘子您在郊外一处荒废已久的住宅野炊,怎料突然走水,整个屋子都被点着,木媪那厮回来后便与温二姑在送往边境的家书中,硬说是娘子您娇惯蛮横放火烧了别人的宅子,这才引起了误会。”
温长宁抽了抽嘴角,这样就信了?再扯点,莫不是要写她烧了人家的坟头。
“那陆尚书府的小公子呢?”温长宁不好问的太直接,只能迂回从阿雪嘴里进一步了解过去。
阿雪笑道:“陆公子没事,四娘子如今回了京城,以后见面总有机会的。”
温长宁点了点头,她倒也想见见这位儿时玩伴。
......
温婉芝刚入房门,木媪在后接连关上,转头道:“方才二娘突然摘掉耳珰让奴婢去捡,可是要四娘子误会撞她之人奴婢而在温夫人面前失了礼数?可这二公子为何对四娘子有如此大的敌意?”
听着木媪的疑问,温婉芝戛然笑道:“木媪可还记得当初送往边境的家书,我的这两位侄儿,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大温文尔雅对待家人外人是礼遇有佳,老二自小顽皮行事冲动,可这两人又偏偏随了大嫂的脾性,最忌讳恃强凌弱,冒犯忤逆不忠不孝之人。”
说着,温婉芝停了停,木媪伺候其坐下,继续道:“我本也不愿与我这位小侄女继续争斗,先前她离家到寺里生活的那般日子,府里也算是安宁不少。若不是那楚氏贱人,我如今何以落得这番田地,那嫁入凌府做拜相夫人的原本是我啊......若不是那楚氏从中作梗,我又何至于被父亲嫁与他的副将,现如今战死成了寡妇。”
木媪听着温婉芝的抱怨,又叹气道:“温夫人自小与凌相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楚家当年欲与凌家结百年之好,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定下,谁知温夫人在楚家老夫人寿宴后与将军定了情,当时楚凌两家世代为官,咱们温家不过是寒门出身,这事一闹,楚凌两家的交情就这么断了。现今想想,凌相当日招妻之举,不过是为了气温夫人拒婚的意气用事罢了。”
听到这里,温婉芝目光呆滞,一个劲的摇头,否认道:“不,不是的!凌兄当年对我是有情意在的!”
眼见温婉芝泛红了眼眶,木媪急忙拢过,温婉芝的脑门靠在木媪小腹上,木媪很是心疼:“放过自己吧,二娘,凌相爷如今已娶妻了啊。”
当时,凌家公子凌天与楚家娘子楚南歌的亲事在外戚亲眷口中无不是番美谈,怎料事实难以如愿,楚南歌在见到温卿麟后决意拒婚,两家长辈为此事还大闹一场,属实是把两家的情分彻底断绝了,可那凌家公子是个痴情种啊,不愿看心爱之人收到伤害,硬是主动回绝了亲事,整日将自己困在家宅内,足不出户。
岁月更迭,凌家唯一的血脉不能在凌天这一辈就此中断,凌天又无法忘掉温夫人,本想着与温婉芝的婚事能多靠近温夫人,但不知为何,与温婉芝定下亲事不久,凌天与温夫人大吵一架,之后婚事也不由而终,那时温家势单力薄,凌天又是士族出身,温婉芝就算在不愿取消这门婚事,也难以与天之骄子谈判。
后来,凌家为子招妻,最后娶入家门的不过是名地方官的庶女,这让温婉芝如何不心生怨怼。
说话声渐渐淡去,屋内留下女子的哽咽,温长宁拱身探耳,贴紧温婉芝的房门,双膝蹲到发麻,见里头没了声,贴着木门的又紧了紧——这温母少时还有这出戏码?温父哪来的魅力吸引温母,竟不惜让两个世家结下恩怨也要嫁给温父?!莫非那凌相爷长得贼眉鼠眼,是个鼠目寸光之辈;那不是,都能做到相爷的位置,怎么应该也有一肚子的墨水。
想着,屋内老妇人的声音又响起,木媪问:“可是二娘,当日老宅起火一事只是场意外,你在送往边境的家书中做手脚,老夫人那边......”
温婉芝宽心地说:“无妨,母亲向来疼男轻女,对此事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再说,就算大嫂真要追究,当日情形并非你我能解释,问起,只用说是路过村民的陈述,我们只是将表述如实相告而已,往事已矣,大嫂就算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温长宁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心里顿感无语——这该死的老姑婆,怪不得那凌家公子不愿娶你,如此计谋,待你嫁过去,可不要把人生吞活剥了才是。
“四......”阿雪站在门口替温长宁把风,眼看着温夫人逐步走来,阿雪欲想提醒,后在温夫人一个警示的眼神下连声闭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