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对你母亲的愤怒投射到其他女人身上,会让你好受点儿吗?”
江聿愣了一下,眼神慢慢变了,童年的创伤成为他心上永远无法治愈的沉疴,他骤然间意识到,他玩弄的那些女人,都很像他那个死鬼老娘。
同样地自私冷漠,同样地世故拜金。
江聿抬起头来,散碎的额发耷拉到眉峰,他受困于对母亲对江家的恨意,漂亮的丹凤眼里都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郁。
“是,引着她们贴上来,然后像破布一样丢掉,会让我觉得很爽。我知道你不认同,也不会理解。”
“我的确不认同,但我不是在责怪你。我只是担心你和叶樟一样,什么都不愿意说。”
季然很少会说这么感性的话。
江聿一瞬间领悟,他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哪一天会像叶樟一样,在手腕上留下一道割痕。
心尖漫出几丝暖意,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他的人不多,但他知道,那零星几个人里一定有季然。
“放心,我和叶樟不一样,我这辈子都不会为女人想不开。”
吃完午饭,季然直接从IWM回公司,继续苦逼加班。年底项目都在赶进度,设计部的人三分之二都在加班。
设计师都是加班狗,忙起来的时候,总是忘记喝水,季然一口气工作到下午六点,眼睛有些疲惫,他决定去冲杯咖啡来提神。还没走出办公室,就听到大学同学兼合伙人之一的谢全在发飙吼人。
“你他妈脑子长来是吃屎的吗?你以为你是谁,客户是上帝,不是设计师是上帝,不想干了就早点滚,别在这儿带累公司名声。”
设计师们通通噤若寒蝉,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垂着头不说话的陈远。
小伙子才来公司不到一年,业务水平过硬,但不擅长沟通,总被业主投诉忽略客户的诉求,只坚持自己的理念。
陈远经手项目的业主,是谢全的熟人,强硬要求换设计师,把谢全惹火了,挂完电话直接冲到公司逮着人痛骂了一顿。
整间大办公室里都萦绕着低气压,设计师们喘气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呼吸声被谢全听见,平白受牵连。
小谢总最近动不动就发火,员工们都有些憷他。
“谢全。”
见季然从办公室里出来,除了陈远外的所有人都齐齐松了口气,谢天谢地,Gavin还在公司。
季然走到漩涡中心,看了看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陈远,对谢全说,“你跟我来办公室。”
谢全没说什么,跟着进了季然办公室。
季然给他接了杯水,“你最近是不是事情太多,太累了就休息一段时间。”
谢全知道他想说刚刚的事,他心里觉得自己有点儿过火,嘴上坚决不认。
“他被业主投诉几次了,还不收敛,难道不该骂?”
“你这不叫骂,叫羞辱。公司与员工之间签的是雇佣合同,不是卖身契,你以为自己是雇主就能像旧时代里的地主一样,任意打骂雇工了?传出去,同样会影响公司形象。”
季然坐回位置上,拨动了下桌面摆件上的金属球,金属球碰撞,发出清脆的“铛铛”声。
那声音平复了谢全的燥意,他坐到旁边的会客沙发上,虎着脸不说话。
季然继续拨弄金属球,属于他的低沉平和的嗓音与清脆的碰撞声互不干扰。
“人是你招进来的,你招他的时候看中他什么?”
看谢全脸色缓和了些,季然继续说。
“技术好,创造力绝佳。他的问题在于不擅长沟通,你骂又骂不到重心上。”
谢全终于绷不下去了,试探着说,“要不,你去和他谈一下?”
季然淡定得扫了他一眼,“我谈也可以,只是,以后他见了你估计都得绕道走了。”
等了等,谢全长吁一口气,“行吧!我去谈。”
谢全不是磨磨唧唧的性子,干什么都雷厉风行,说着就站了起来。
季然叫住他,“谢全”。
谢全回头,“干嘛?”
“你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不也老被客户投诉,你经常喝醉了给我打电话,骂土鳖没有审美,不懂空间理念,后来不也混得挺好的?把你那段经历,怎么转变心态适应现实规则,好好给他讲讲,比你成天骂骂咧咧强。”
谢全想起自己当年的黑历史,无奈得笑起来。
“那还不是你小子口才好,把我哄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你那句话是真的说得好。”
季然疑惑。
“哪句?”
隔着几米的距离,谢全仿佛看见了刚参加工作的季然,比此时更青涩更阳光一些。
“你说当设计师在业界有了名气傍身,自然就有话语权了。当你一文不名时,就该接受怀疑,客户没义务了解一个底层设计师的设计理念。”
“我原来还说过这种话,就这句话把你骂长大了?”
季然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牵起唇角,笑了。
谢全继续说,“我当初就在想,等我有了落地的大项目傍身,看那些土鳖还好不好意思质疑我。就拼着这口气,走到了现在,摆脱了单向服务,掌握了一定的主动权,进入到引导层面。”
季然弹一下键盘,输入锁屏密码,点开画图软件,“摆脱了单向服务,可惜没摆脱加班的命运,你快走吧,别耽误我加班。”
***
晚上七点,林笑笑与程诺约在城中心最大的gay吧门口碰面。这天林笑笑又迟到了,短短十分钟内,程诺已经轰炸了几十条消息过去,包含但不限于提刀砍人、血溅八尺的暴力表情包。
又过了十分钟,林笑笑终于姗姗来迟。看到她身边的人,程诺瞬间石化。
要是早知道林笑笑打算把季然的前女友介绍给自己认识,打死她都不会来赴这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