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分,连着下了好几日的细雨。浸在春寒里几日的长安,在今日午后才终于得见些许阳光。
安阳侯府内。
大约未时的时候,宫里便来了人。
傅微兰跟着父母兄姊以及奴仆于庭前俯首跪拜之际,便听门外有内侍高声宣了句“皇后娘娘驾到”。
傅微兰悄悄抬头,便见羽林军从外入内列成两排,接着便是两名内侍太监侍候两侧,然后便是缓缓踱入侯府,雍容华贵,仰首睥睨着他们的中宫皇后。
皇后出身四大世家之一的邓氏。十几年前,邓氏助陛下铲除以成国公为首的李氏外戚,助陛下巩固皇权,陛下故而大封邓氏,擢封邓氏女为后,邓氏一族由此成为世家之首。
“平身吧。”邓皇后朝傅谦微微一笑,“安阳侯,不必多礼。”
此时,所有人才起身。傅谦道:“皇后娘娘凤驾亲临,侯府受宠若惊。若有招待不周不处,还望娘娘恕罪。”
邓皇后温和一笑:“安阳侯言重了。本宫今日亲自过来,也是临时起意,并未提前知会你们侯府,若是真算起来,还是本宫唐突了。”
一旁的张氏躬身颔首道:“皇后娘娘如此慧心,我朝女子皆当以娘娘为表率……”
傅微兰并未再仔细听他们之间的那些寒暄。她曾听说,当年的皇后是所有名门女子中最出众的,美貌名动整个长安,即便如今已是三十五六的年纪,容貌体态也不减半分。傅微兰从前只在嫡母张氏的口中听说邓皇后,却从未真正见过。如今一见,果真如嫡母所言那般,皇后之姿,叫人移不开眼睛。
“微兰。”一旁的侯府嫡长女傅慧兰发觉傅微兰竟直勾勾的盯着皇后出神,便赶忙拉了她一下,悄声提醒道:“皇后凤颜,岂能如此直视,小心被发现,治你大不敬之罪。”
傅微兰这才回神,听了傅慧兰的话,才赶紧垂下目光。
站在傅微兰左侧的傅家幺女傅嫣兰悄声对傅微兰说了一句:“皇后娘娘可真是好看,比长安城里最好看的牡丹都还要好看。”
“嫣兰!给我住口。”傅慧兰闻言,蹙眉看向傅嫣兰轻声喝止。
傅嫣兰耸了耸肩,不敢再言语。
傅慧兰如此谨慎小心,不仅是因为怕两个妹妹在皇后面前会不小心失了礼数。也是因之前阿爹就与她说过,皇后看着面善,却并非善类,邓氏一族这些年在朝中仰仗天恩,亦是极为嚣张跋扈。且邓氏与安阳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皇后之前也与侯府并无多大交情,如今忽然亲临侯府,傅慧兰只怕先前阿娘与她说的事情是真的。
想到这里,傅慧兰不由得攥紧了交叠在身前的手指。
邓皇后与安阳侯夫妇寒暄完毕,便将目光投向了傅家女儿这里。然后便道:“听闻安阳侯有三个女儿,尤其长女傅慧兰才貌双全,知书达理,不知哪位是傅家长女呢?”
傅慧兰闻言,顿了顿,便上前颔首行了一礼:“禀皇后娘娘,臣女便是。”
邓皇后闻言,便来到傅慧兰跟前,上下打量了傅慧兰一遍,用手指轻轻勾抬起傅慧兰的下颌,满意的“嗯”了一声,便松了手:“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从前听你阿爹说起过你。本宫记得,太子去年生辰,安阳侯送的那副千里江山的绣图,是出自你的手吧。”
傅慧兰诚惶诚恐:“臣女拙技,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你谦虚了。”皇后笑着,又拉起傅慧兰的手,亲切极了,“那副绣品可是让陛下都赞叹不止的,朝野上下,所有的贵女之中,怕是无人能比得上你。”
“皇后娘娘美誉,臣女受宠若惊。”
“你无需如此谦虚,也不要与本宫如此生分,毕竟将来是要成为一家人的。”
听到这话,傅慧兰倏的抬头。紧接着邓皇后又对她道:“你十七了吧?本宫已属意你为太子妃,你若是愿意,册封太子妃的圣旨明日便能到安阳侯府了,想必先前,你阿爹阿娘都与你说过了吧。”
纵然皇后慈眉善目,笑容温和,听着是在询问她的意思,可傅慧兰清楚,这如何能由得她说不?皇后既然亲自驾临侯府开口,又如何能由得安阳侯府说不?
见傅慧兰不说话,邓皇后眼里的笑意凝固了几分,可语气却还是不减温和:“怎么,莫非,你是不愿吗?”
“不,如此天恩,臣女、”傅慧兰赶忙回道,“臣女愿意。”
傅慧兰纵然再不情愿,可她此刻又如何能反驳?她根本招惹不起皇后。
傅慧兰实在不敢。
听到傅慧兰的回答,邓皇后才终于彻底露出满意之色,转身向傅谦说道:“安阳侯,你瞧,本宫就说你的女儿定是愿意的,你却偏说要询问你的女儿,这下,可是她自己答应的。不知安阳侯和夫人,意下如何?”
傅慧兰无措的朝傅谦看去。
话已出口,傅谦知此事已成定局,只能说道:“承蒙娘娘抬爱傅家,若是太子殿下不嫌弃小女,臣与拙荆自是愿意。”
“太子那里本宫自能做主,既如此,那此事便定下了吧。”邓皇后走到张氏面前,亲切的握起她的手,“其实,傅家虽然靠着战场上的功勋挣来了侯府名利,但到底并非名门望族出身。朝野其他大臣难免多有不服。若傅家出了个太子妃,与本宫便是一家人,与邓氏更是连襟,想必将来也不会再有人敢说安阳侯府的不是,况且有本宫在,即便慧兰入了宫,也无人敢耍什么阴谋手段欺负她,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们说,是也不是?”
事到如今,即便傅谦本意不愿将女儿送进皇宫,不愿与邓氏同流,此时也无可奈何了,只能连声附和。
皇后并未在侯府留太久,事情落定之后便回宫了。皇后刚离开侯府,傅慧兰便作势要瘫软在地,傅微兰眼尖,忙在她瘫倒在地之前搀扶住了她。
傅慧兰失了神一般,一直喃喃了好几句怎么办,才终于按捺不住哭出声。
傅谦低声喝止了她:“不能哭!若是叫皇后的耳目听见,那如何是好?”
“阿爹,我不要,我不要嫁给太子,我不要当那什么太子妃,阿爹,我该怎么办?阿爹,你不是不愿与邓氏有瓜葛的吗?你可有法子救救女儿?”
傅微兰听到一向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