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很静。
唐星悦利索地把桌椅摆回原位,关了灯,整个饭店融入了静谧的夜里。
她刚才就让谢思风在饭店后门等了。她关好后门,一转头,发现谢思风插着兜,左顾右盼的。好似一个第一次出皇城的太子,在不解地打量这民生疾苦。
唐星悦笑了笑,怎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
“走了。”
她在前,他在后。饭店后门的小巷很狭窄,墙壁上,花里胡哨的街头涂鸦斑驳,胡乱的不雅文字彰显着书写者的放荡不羁。
没有几步路,就来到了一栋泛黄的双层居民楼前。楼顶是天台,边缘种满了花花草草,在昏黄的灯光里也隐约可见。
唐星悦打开房子东边楼梯的铁闸门,往二楼走去。谢思风亦步亦趋地跟着,还不忘拉上铁闸。
二楼的房间比一楼要小,门前是一个小露台,西边的楼梯直通天台。
谢思风以为这就是给他睡的地方了,正要表达感谢。然而,等唐星悦打开二楼的房门,她一个闪身进去,直接关上了门反锁。
“诶,你……“
“这是我房间。”门里传出她清越的声音。
谢思风更加疑惑了,那他睡露台?
他抬头看,乌云黑压压的,与这静谧的夜配合起来,有股说不出的沉闷弥漫着。
正苦恼着想开口问她,唐星悦又打开了门走出来,把门关好。她只给了他一个眼神,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来。
就这么跟着她走上了天台。角落里有一堆杂物,唐星悦蹲下去利索地翻找着,翻出了一包黄色的东西。等她把包里的的东西取出来后,谢思风傻眼了。
唐星悦支开手里的帐篷,“过来帮忙,不然你就睡这儿吧。”她指了指天台空旷的地面,残落的枯萎花草和泥土安详地躺在地面上。
谢思风走上前去蹲下来,抓起地上那把支架,有些已经生锈了。他再看了眼唐星悦捣鼓着的帐篷,那橘黄色的布面上还有几处斑驳的脏污,似乎附在上面很久了。他皱了皱眉,很快恢复如常的神色,但还是被刚好抬头的唐星悦捕捉到了。
“怎么着,没睡过帐篷?”
谢思风摇了摇头,抿起了嘴唇。
唐星悦有些好笑,他家里应该把他保护得挺好的吧,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这帐篷是有些脏,我去年在海滩边上捡的。我见它没怎么坏就捡回来了,今天就委屈你一下睡这儿了,少爷?”她一边解释着,一边回忆这支架怎么拼起来,她小时候在学校里学过的。
反正他明天就走了。睡一晚帐篷他也伤不了一根毛。
帐篷很快搭好了。唐星悦又回到屋里拿了几块抹布,将帐篷里里外外擦干净了,再放上一床被子,“就这样吧,拜拜。"说完她就拂了拂袖子沾上的泥沙,抬脚向楼下走去。
“诶,我……”谢思风拦住她。唐星悦不解地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身上脏,不舒服,你……能借个洗手间给我用用吗?”他又开始无地自容了。
唐星悦的表情“唰”地一下冷下来了。“我卫生间在屋里。我只让你有地方睡,没让你进我屋。”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啪”一声关上门,反锁。
没过一会儿,她打开窗户朝天台喊:“生理问题的话,自己找公厕解决。你也可以到公厕里洗澡。你的身份证件我拿着,你要走的时候找我要回去就是了。“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很快她又关上了窗。
谢思风懊恼,但又笑了笑。确实啊,一个独居的女生怎么可能允许陌生男人进屋。
他笑自己这么多年书白读了。然后他禁不住这一身的疲惫,进了帐篷,拉上拉链,睡下了。
刚刚她把楼梯的铁闸门上锁了,那群保镖找不到这里来的。这是他入梦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梦里又是一片混乱。亲戚们假情假意的笑脸,母亲的语重心长,窒息的家庭氛围……一个又一个,交织着他无限的梦魇。
夜半,一滴清脆的水声敲醒了他的梦境。随后,水滴声越来越密集,噼里啪啦地落在帐篷上。谢思风奋力睁开迷蒙的双眼,却感觉到有几滴冰凉落在了脸上。
这几滴冰凉让他彻底清醒了。此时,外面已是疾风骤雨,帐篷正承受着大风的撞击与暴雨的冲刷,似乎已经撑不住了。水漏得越来越多,谢思风没办法睡下去了。
屋里的唐星悦也听到了急促的雨声。她被呼啸的风声叫醒了,朦朦胧胧中,突然想到,天台上是不是还有个人来着?
她急忙起身,套上拖鞋,翻出雨衣披上,想了想又带上了一把伞,打开门,措不及防地被风雨袭击了。
旧金山很少有这样的时候,今夜真是奇了怪了。
她关好门,匆忙跑到天台,敲了敲帐篷。谢思风知道应该是她,没有犹豫便拉开了拉链。一阵急风吹过,帐篷被吹得倾斜,雨水歪斜地打到了谢思风身上,虽然他穿的是黑衣服,水渍并不明显,但他确实近乎浑身湿透了。
湿漉漉的脸颊就在眼前,他们距离很近。
她看到他眼眶又有些泛红了,可能因为没睡好,眼神迷蒙,但视线集中在自己的脸上。
唐星悦把雨伞递给他。他想开口说,谢谢,却被她打断:”快进屋吧,别这么多废话。”
当他走到光亮的房间里,水迹已经在他脸上斑驳地向下流了,衣服也已经湿透了。
谁都没有理会刚才唐星悦说过的,不让他进屋。
谢思风身型算是高大的。唐星悦给他找了几套宽大的衣服,即使还是不合身,然后让他进洗手间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