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顾知沐正气鼓鼓地撇了自己一眼。她皮肤很白,在冷风里被冻得泛红,粉红色的耳朵尖几乎是半透明的,在路灯底下映出一圈很细小的绒毛,跟像小兔子似的。
她以前连脾气也像小兔子,就算在学校歌手比赛的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演出结束后也羞涩而温顺,人们夸她,她只红着脸笑,不说话。有时候和别人有了冲突,她也不爱去吵架,偷偷地生闷气,抱着奶茶狂吸。
所以当顾知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么坚决地反驳他的时候,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到现在他还是不知道如何是好——徐杳清清嗓子:“没有,周雯家到了。”
*
李洁家住的偏僻,把两个孩子都送回家之后,徐杳领着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顾知沐踏上漫长的归途。
经过了刚才那一番尴尬到不能再尴尬的对话,现在的被迫独处更令顾知沐无所适从。
徐杳一直是个闷葫芦,除非他自己开口,不然很难想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可他不说话也就罢了,说话还总要说一半,叫她猜也不是不猜也不是。
顾知沐突然很佩服当年的自己——到底是怎么跟这个人谈恋爱的?
她故意走得很快,抱着把自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徐杳就不好意思跟她说话的想法。
可徐杳并没有要察言观色的意思:“你的琴换了。”
来村里扶贫的就那么几个人,从今往后还要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不愿把场面搞得太僵,不得不接话:“早就换了。”
“原来的那把呢?”
“摔坏了。”她说出这话,才发觉可能会被对方误会成是分手后用琴泄愤,连忙又补上一句。
“前年在别的地方支教的时候,隔壁城市地震,余波传到我们那里去,倒下来摔坏了。”
“我送你的琴不够结实?”
“没有,什么琴也经不住那么摔。”顾知沐语气轻松,脚步却有点发软:“对不起,没保管好你送的东西。”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再送你一把新的。”他的语气就好像在讨论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手指却不自觉地缠绕起衣角。
顾知沐强压住那份从心底莫名涌出的小小雀跃:“不用了,我现在已经有新琴了。”
“这把……也是别人送的?”徐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合着风声却好像掺杂进了几分萧瑟——她明明说过不喜欢亮面漆的。
顾知沐刚要回答,脚下踩在一块湿滑的苔藓上,竟顺着土坡直接跌了下去。
“啊!”
半是疼痛半是惊吓,有那么一刻,顾知沐简直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儿,只觉得四面八方地黑夜如同粘稠的墨汁,好像要把她吞没。
但还没等她真正觉出害怕,徐杳已经高声喊着她的名字扑到她身边。
见到她的一瞬间,徐杳一把揽住她的肩膀,他们二人急促的喘息交错在一块儿,分不清彼此。
徐杳脱下自己的外衣,将顾知沐整个人包裹起来,洗衣液的松香气一下子填满了她的整个身体。
这香气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顾知沐心神一松,整个人瘫软在徐杳怀里。
“没事了。”徐杳拍拍顾知沐的肩膀,将她的脸按在怀里好一会儿。感觉到怀中人身体的颤抖逐渐停止,他背过身去咽了咽口水,好像要把一切惊慌都吞回到身体里。
等打开手电筒仔细查看顾知沐的状况时,徐杳好像已经恢复了一个外科医生该有的冷静。
借着灯光,顾知沐却看到他脸色白惨惨地一片,满头是汗。
“啧。”徐杳看着顾知沐的腿,发出来一点担忧的声响。
肾上腺素褪去,顾知沐这才觉出痛来,顺着手电光往下看,还不等看清自己的腿,徐杳就用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
顾知沐已经猜到腿上恐怕摔得很惨,她谈不上很怕痛,但却晕血,看到血肉模糊的场面大概比摔一跤更痛苦。
而徐杳居然还记得她晕血。
她闭着眼睛,看不到对方在做什么,只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感觉他将什么布料绑在了自己腿上。
“山上草多,暂时先包一下,回去再好好处理,我背你走。”
顾知沐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徐杳竟把自己身上唯一可以御寒的衬衣也脱下来,用来给她包裹伤口。
“你、天太冷了——”
“我背你走,你能自己背着吉他吗?”徐杳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把吉他塞进她怀里。
顾知沐拉开琴包,琴颈果然已经折了,她苦笑到:“算啦,这把也摔坏了,丢在这里明天再回来找吧。”
刚答应了班上孩子要给他们弹琴,竟赶上这么一出。自从开始支教以后,她的吉他总是这样命途多舛。
徐杳也凑过来看,他一靠近,顾知沐发现他右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
“你胳膊怎么了?”那道疤似乎不是新伤,想来不是刚刚来寻她时弄伤的。
徐杳不答,弯下腰在琴的遗体上扒拉了几下。
天黑,顾知沐还在努力试图看清他到底在干什么,他猛一下逼近过来,几乎把她压在草地上。
脱了衬衫,徐杳身上只剩下一条很薄的背心。男人的体温像一阵热浪一样铺天盖地地笼罩了顾知沐,烫得她往后一缩。
这种躲闪好像莫名地带给了徐杳一丝不快,脸贴着脸的距离下,顾知沐看到他皱起眉头,忽然举起手,怼到顾知沐眼前。
生理本能让顾知沐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感觉到徐杳接触了自己的身体。
她懵懵地睁开眼睛,对方正举着手背,原本贴在她琴头上的雪花贴纸正黏在上面。
“既然琴已经换了,为什么还留着贴纸?”
顾知沐在心里呐喊:你这是几岁啊!
“那你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