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离着落山为时尚早,火势就已经燃起,留在高地待命的野修看得分明,也听的清楚,虽说有阵阵狼啸传出,偶尔有惨绝人寰的叫声掺杂其中,总的来说还算稳当,至少没有看到有胆小的野修跑出草场外围逃命。 待到日落天黑,苍穹无月,草场逐步扩散的火势也能照亮广阔地带,更多地方仍旧漆黑如墨,难免让人心慌起来。 今夜微风,风势东南,草场之中烟尘如雾,有些许烟雾被风向裹挟,流转到边缘高地这里,风中附着细碎灰烬,一时之间,如同天降“黑雪”。 门派弟子与一众拿钱办事的野修,草草解决了肚皮饥渴,继续盯着下边,一刻都不敢松散。 崔英坐在缓坡边沿,嘴里叼一根野草,远眺三方火线围拢的草场内里,目力所及,至多看出些许晃动影子一闪而过,人与兽都有,哪边占优就不晓得了。 “你说折腾一晚上,能不能见分晓?”崔英随口问道。 陈景摇头道:“谁又能清楚呢?” 而后又说道:“若是逼出头狼,明元仙师凭着高深修为亲自杀入狼群,强取妖狼妖丹,那便容易多了,可就怕万一。” 崔英问道:“比如?” 陈景在她身旁坐下,单手举起,感受落于指尖灰烬,开口道:“比如那妖狼本事究竟如何?妖与人不同,无论本事还是修为,仅凭过往野修目睹的只言片语,难以推断。 看轻了,一时大意之下,兴许有阴沟翻船的危机,保不齐还会有满盘皆输。 看重了,这么些人浩浩荡荡,打着‘杀妖’大义,轻而易举荡平草场狼群,说不得会被人认为,杀鸡焉用牛刀,小题大做了。” 崔英看去另一边躲在巨石后边的人,疑惑道:“这些人会在乎脸面,不能够吧,白天时候我去问过一个野修,即便晓得是拿命换钱,那人也心安理得。” 陈景点头道:“下边那些人,野修,乃至门派弟子,不会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有那几位掌门和仙师才会在意脸面,其实无非是一方缺钱,另一方要脸面,看似不对等,实则差不离,毕竟这世道就是如此,不缺钱的主,自然而然注重脸面,野修大多囊中羞涩,想要脸面,得先让腰包鼓起来。” 佟道长背着孙女找过来,自以为隐匿手段高超,就是有点儿缺心眼,连驴子都牵过来了,那么大一坨影子,遮住脑袋露出屁股的,别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崔英没脸看下去,对蹲着走路的佟道长说道:“道长唉,你真想掩人耳目,怎么着也用爬才行,一老一小磨盘大小,谁还能看不到?” 佟道长讶异道:“看出来了?” 小珠儿拍着爷爷脑壳咯咯乱笑,嘴里呼喊着,“看到啦,看到啦……” 佟道长赶忙让孙女禁声,大好时机可不能添乱。 背着孙女走近过后,蹲下身问道:“两位真不打算走?贫道算过了,咱们这会儿走,即便那些人想拦,也得费一番功夫,但凡拖延一时片刻走出几里路,随便找个草丛一趴,打死不出声,他们想找难如登天。再者,咱几个帮不上啥忙,悄无声息离开,他们还能不顾正事,全去找咱们几个去?” 陈景揉一下小珠儿脑壳,温和说道:“道长只管和孙女先行一步,若事有不谐,听晚辈一句劝,驴子该舍弃便舍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佟道长闻言回头看一眼树旁的瘦弱老驴,让孙女下了背来,叹口气道:“原本老道是心想有朝一日,倒霉到山穷水尽,好把驴子当作口粮,不过好在这几年下来不曾有那般困局,久而久之,驴子没功劳也有苦劳,能顶半个自家人,如今有些不舍驴老弟了。” 崔英咽下口水道:“别的不说,驴肉是真香,不然佟道长把驴子留给我吧。” 佟道长瞪大双眼,悲愤欲绝道:“贫道刚才说了,驴老弟算半个家人,崔道友是打算害我家人不成?” 崔英挖着鼻孔,无所谓道:“我这儿有银子?” “这是能用银子商量的事么?”佟道长对崔道友所问不知所谓。 崔英抽出袖里一根金条,拿到嘴边呵口气说道:“金子也有。” 佟道长一把抢过金条,指着老驴理所当然道:“一头畜生而已,不是用来驮人驮物,就是杀来吃肉,既然买卖已成,那头驴子便归崔道友了,蒸煮炖烤都与贫道再无干系,崔道友尽管放手去做。” 陈景瞅见崔英投来目光,缓缓摇头道:“别想着让我动手,你自己想法子解决。” 小珠儿盯着正在刨草根的老驴,口中喃喃童音道:“吃肉肉,吃驴肉,驴肉可香啦……” “出来了!” 不知哪位好心好意提醒一句,众人赶紧看去下边草场。 佟道长借着草场火势亮光,迷瞪着眼睛看过片刻后,疑惑道:“谁出来了,没看到啊?” 崔英说道:“不是人出来了。” 陈景指着暗处一簇簇细微绿光道:“狼群出来了。” 烟雾遮笼,一般修士看不真切,陈景借助微弱火光,看到狼群已经踏出草场地界,排成一线,前后紧促,眼中幽光层层叠叠,如今想来,那位名叫“皓风”的修士,所说的“不下三百”,实打实算客气了。 佟道长立马收起好奇,抱起孙女光棍道:“事已至此,贫道就与两位道友别过。” 说完下意识就要不牵驴子跑路,走出两步恍然大悟,驴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好走过去拍抚两下驴背,可惜道:“对不住了,赶在这时候把你卖了,但愿你能跟崔道友处好关系……” 想到这里,佟道长悲从心来,崔道友好吃,估摸驴老弟活不过几日了。 背起孙女就走,心痛不已,不单单是驴老弟命不久矣,更是因为这一走,到时喷香驴肉自己也分不到一块儿,越想越心痛,痛上加痛,不走何为? “推!” 一声令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