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乌木国”地界,崔英牵马走进一处茶摊,摊子不大,桌子不少,十多张四方桌,已经落座七八人,无一例外,都是江湖中人。 崔英随手将手里缰绳挂在一棵小树上,自己安步坐去凳子上,还未开口,茶摊小厮用茶水涮碗,泼出去后才给满上。 崔英暗自点头,看样子不是黑店,挺讲究的。 茶摊这里处于上坡处,得以看清河畔那边状况。 一众人群在河畔围拢,仅看衣着,似乎没有贵人,全是平头老百姓,这会儿用碎石摆出一座简易祭坛,正在行祭拜大礼。 崔英一时看不出门道,喝完一碗茶水,拍出一小块碎银赶路去。 走出上百步,崔英看到女儿河上游涌来一股河浪,水势如一堵墙,却异常温顺,涌到祭坛附近位置,河浪散开,先从中走出一众水中生灵,皆是成精,河虾、河蟹、河蚌,手持刀剑矛叉,不一而足,后边走出的是人族,全是女子之身,多是半身轻甲,只有两个异常高大的身影全身甲胄。 最后出现两个相对柔弱的女子,一个中年妇人,另一个面容模糊,外人看不清真实面容,显然有意为之。 围拢祭坛的平民再次拜服,这次更加虔诚。 “小老儿拜见女国真仙!” 拜见声响一时之间此起彼伏。 崔英牵动缰绳,想着用什么蹩脚办法搭讪一下,那两个高大贴身侍卫警觉看过来,崔英无奈苦笑,看来女国不待见外人的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崔英没再动弹,别人却出手了。 茶摊那边有个江湖中人,放下手中茶碗,一飞而起,人在半空就喊话道:“在下久仰女国盛名,今日不为其他,只为见上陛下一面真容,余生甘为女国走狗。” 又有一人走出,施展轻功飘向河畔,尖嗓道:“你一个大男人,怎敢在一众仙女面前卖弄?” 一位仙子紧随飘然而落,口中不客气道:“寒侨生,别以为你阉割了自己就是女人了,下辈子再说吧。” 尖嗓的道友指着仙子骂道:“贱人,敢坏我好事!” 打头阵的那位江湖中人不悦道:“你们两口子回家吵去,实在不行被窝吵也成,别在这里污人眼。” 正吵架的俩人一起恶狠狠瞪着他,对着他开始口若悬河,涛涛不止,恨不能八辈祖宗给他刨了。 崔英在一旁看得兴起,江湖恩怨,真是啥时候都听不厌,江湖热闹,啥时候都凑不完。 那位女国陛下不理睬三个江湖中人的恩恩怨怨,散下布施,接受了凡人拜谢过后,河浪翻卷,裹挟一众女国妖灵与子民消失不见,女儿河河水转瞬之间归于平静。 三位江湖中人谁也不服谁,为此大打出手,还都是朝着“裆下”招呼,连那位仙子都不例外,“猴子偷桃”都能用上,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三位是旧相识,恩怨不浅的那种。 崔英看这三位明明带着恨意,却极为收敛的打斗,忍不住摇头,晓得这便是书上说的“恼羞成怒”,等无人在场了,他们三人便会收手,崔英没有惹一身腥臊的打算,拽一下缰绳,继续赶路。 再往前走几十里,女儿河两岸山峰变得险峻起来,河畔再难走马行人,崔英不得不走去隔壁山头“依翠山”。 山头不大,路却难走,为了照顾马儿四蹄,慢腾腾走了两天,这段时日下来,马儿好歹也算陪着自己过山淌水的兄弟,应该的。 翻过山头,河畔终于有个像样的落脚地,崔英也不好继续骑马,牵着缰绳慢悠悠赶路,走过湿地后,望见前边有两个半生不熟的身影,分辨片刻后,记起是那天在河畔看到的女国人士。 全身甲胄的高大武者对一个文士模样的女子耳语几声,女子应声回头看过来,面露微笑。 “女国国师顾芸,见过崔仙师!” 待一人一马走近,女子主动自报家门,崔英恍然,果然如她所料,这人不是简单人物,却没能想到是女国的国师。 “仙师不敢当,国师大人还是称呼‘道友’为好。” 顾芸笑道:“游仙座下弟子这般客气么?” 崔英哑然,思索片刻问道:“我师父来过此地?” 顾芸点头道:“若不是游仙显圣,我等自然不会知晓道友身份。” “原来如此。”崔英松口气道:“我还以为你们女国陛下神通广大至此,不用告知,便能知晓外人来历。” “陛下自然神通非凡!”一旁的大块头长刀杵地,大义凛然说道。 崔英不去理会傻大个,粗肢大手的,一看就是个笨家伙,赶紧问出心中所想,“不知在下能否去子母河泉眼处,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取水,只是待上片刻功夫,了却一桩心愿。” “这个嘛。”顾芸思量道:“也不是不行。” “这就好!” 崔英打心底多谢师父多此一举,名头好用是真好用,日后自己也得把“崔牛”抄起来,争取早日响彻江湖。 “等价交换,道友需帮我女国渡过难关。”顾芸没让她高兴太久,提出了条件。 “这样啊。”崔英问道:“为啥不直接找我师父帮忙,有他老人家在,啥样的难关,都只是翻手的事情。” 顾芸摇头道:“我们女国可劳驾不动游仙,没那个脸面,也没那个能力去付飞升境的酬劳,不说我们女国,就是其他地方,一般人和地方都承受不起。” 崔英听后点头道:“忙我能帮便帮了,可能否让你们渡过难关,我不敢作保。” 顾芸点头道:“这便足够了。” 说完递给崔英一颗避水珠,单手挥袖,一片河浪涌来,裹挟几人去往上游。 女国历史悠远,远到能与神国并肩的地步,如此才答应女国当初的“哀求”,河神有主,却不立金身的规矩,延至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