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已黑了。
吴忧又从库房扒拉出几只牛油大蜡来一一点上。空旷的厅堂此时十分散乱,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窃贼——
她当时到底是有多单纯,以为桑榆带她下江南真的是让她划船踩水真莲蓬啊!想到这儿吴忧就欲哭无泪,终于知道了他跟闻檀公子两个人打的什么哑谜。科考,这他妈居然是科考!!!
她震惊的回过神来时,这两人已然是清清楚楚的撕开了,据说碰了就得是杀头大罪的封条。取出里面的卷子,居然批阅起来了!
他们聚精会神的过那些卷子,要先分出个等级出来,吴忧一面要给他们点灯挪蜡,还要时不时的磨墨添水,甚至还要抄录他们看完的名册。当真是把小厮的职责履行的十分到位。
不过若不出来这一趟,她也不知道就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当真是让她的心情如同有个十分恶劣之人,把她从悬崖上推下去,又抬手给她抓回来,一上一下十分颠簸。
吴忧看着烛光下这两人。他们的头发都极长,又很是柔顺,因为坐姿的关系。那长发都过了腰封。那光泽瞧着手感极好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上手去摸一摸,要比最好的绸缎都珍贵呢。吴忧下意识的抓了抓自己的马尾尖儿。算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己是吃了迷魂汤,要给这两个人跑腿!
划归正题。这些所封存的试卷都是要送回京城入库封存。这二人都是人中龙凤。答题者水平几何,一看便知。即使如此,那阅卷速度也极快。
那张红榜上所录取的三百六十五举子,所著的卷子也都被一一找出,另存一边。托着近水楼台的福,吴忧倒是有幸得以见到榜首第一名的大作。
入目便是几团涂得极黑的墨汁,整张卷子显得惨不忍睹,吴忧当时就结巴了,这……他娘的也能成榜首?我那字再烂也比他的好!更别说这句子…这字……简直狗屁不通!要跟他比,我若是参加这个,拿个状元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简直——荒谬至极!
“不,这不是最荒谬的,”桑榆半开玩笑半是沉痛道:“通常你发现一颗老鼠屎的时候,在没看见的地方老鼠屎只会更多。”
大皇子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卷子让他看着当真十分心累,能够勉强合格者简直十不存一。
“的确是该杀,不然不足以平民愤。”他脾气一向冷清,也甚少见他有发怒的时候。大皇子说这话时语气冷的如同六月寒霜。
“何止是胆大包天,简直是疯狂。”
桑榆干脆扔了卷子。
“我说咱们也不必再看了。照这个水平他们肯定是通不过的。也不知道那江春和罗琦二人这是收了多少贿赂才能通融至此,简直是连遮羞布都不要了。”
“传言也并非有虚。”
桑榆抖了抖手上拎着的那张卷子。是写的极好的瘦金体。让人一看便是赏心悦目,其言词作答,皆是有条有理。
“瞧瞧,这请人捉刀代笔的水平也不一般。”
因为红鹭等人拿来的,除了封存的考卷之外,还有红榜上所有人日常的手书以作对比。差距之大,简直到了瞎子都能看出来的地步。
譬如桑榆那张卷子实名为廖勇的人所做。
而这位廖姓学子在太学中的卷子,和鸡踩狗爬一样的字体实在是太过有标识性。
连吴忧看的都忍不住喃喃道:“公子,原先我被你打击的,说我的字不行,如今这么一看,突然觉得自己又行了……”
桑榆横了他一眼:“你可真有出息。”
“不过公子,”吴忧凑到桑榆身边,一起去看那卷子。乍一看到试卷即刻露出惨不忍睹的颜色来。闭上眼把脸扭到一旁,少顷真切道:“公子,你的眼睛当真是受苦了。”
“少贫嘴,把那些都给整理了。”
“哦,”吴忧老老实实的去整理那些散乱的试卷。
“不过公子,”吴忧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道:“这后门开的也实在太大了,这得贿赂多少银子!万两黄金?”
大皇子和桑榆对视一眼。少顷摇头道:“大约只是个零头。”
“零头……零——!”
吴忧猛的蹦跳起来:“零头!哈!”
她再也坐不住了,提着脚在这厅堂内走来走去,晃的大皇子眼花。吴忧一手叉着腰,一手颤抖着指点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试卷——
“零头,万两黄金!哈!”
这得多有钱!吴忧的手指都掰不过来了,她之前还觉得自己膨胀了呢,花销比之前多了好多。可是就算是在以前自己那花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大多数也就花在了吃用上,只要她不是天天都去一品居那样的地方吃饭,天天都需要裁新衣之类。三十两银子她都可以用许久。即便是普通百姓之家,若节省着,也够一年的嚼用了!
这他妈万两黄金………!
吴忧泄气似的瘫坐在一旁。这人跟人的差距也太大了,这胆儿跟胆儿的差距也太大了。
桑榆抬起眼皮,只看了她一眼,幽幽道:“羡慕啊?”
“当然羡慕!”吴忧有气无力道:“这可比公子你有钱多了!”
桑榆嗤笑:“那这钱给你,你要不要啊?全族人头落地那种,你要吗?”
“那是要不起,但动心一下还是可以的。”吴忧坦诚道:“话说回来,这么多钱谁不心动,我这市井小民自然撑不住,话说回来,有有这钱干啥不好用来行贿赂,啧!
不过有些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他要是贿赂个百十来两银子还能守得,这是能花的钱。这么多银子,修个地宫也够了。这哪里是贿赂的浮财,这简直就是买命钱!”
“不错,还有些觉悟。”大皇子也赞同的点点头。
“这些人实在是大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似乎有了这些钱便觉得可以瞒天过海,扛过所有。”
眼神一转,却看见吴忧抱着柱子,眼皮子发困的模样,不由失笑道:“你若困了便早些去睡。”
方才还生龙活虎,说困就困了。果真是提起银子连瞌睡都不顾了。
吴忧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不不,公子们都在这里忙着,我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