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忧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只是沉沉的喝了一碗汤药,却没想到在醒来的时候依然是夜半时分。大约是为了让她好梦安眠,大帐内的烛火都熄了,只余下了一盏灯。
桑榆伏案挥笔,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握着笔行云流水般在纸上落下。柔顺的黑发垂坠于耳后。烛火下竟然像是一幅画,犹在梦中,很不真实。
吴忧张嘴想说什么,却喉咙发痒,桑榆注意到她这边的异动。
“醒了?”
“醒了就接着喝药吧。”
原来床榻前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个铜炉,上面有滗干净的黑漆漆的药汁,用铜丝加热,银碗里的药汁自然会保温。
吴忧下意识的往后仰,光是看见这药都觉得够苦的了。
她肚里边咕噜咕噜响起来。
“饿了?”
桑榆走了过来。
吴忧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一面又懊恼自己如此不争气。这里是军营,不是在青云巷。做什么都可以随意。她有时候熬夜画稿,冷水就着点心,胡乱填了肚子也是常事。
不过但凡家里若有东西,她便不会让自己饿着。特别是在冬天,茶水放在炉子上照常都是温着的。烤薯花生,糕点饼子,应有尽有。还有老金家的油酥茶,只在冬天卖。黄灿灿的只消用滚水一冲,香气扑鼻。
想到这儿吴忧的口水分泌的更厉害了。
三更半夜又哪里去找吃的。
“先用这个垫垫吧。”
桑榆坐在床榻前,手里用火钳自下面的铜盆之中拿了一个石子儿似的东西慢慢的剥起来,露出里面黄灿灿的果子。
这是烤栗子。
她静静的注视着桑榆手里的东西,这从哪儿弄的?上面的的热气在不断的提醒她,现在是最好吃的时候。
吴忧这才发现原来那床塌旁边并不是她以为的炉炭。而是一盆圆润的石子。桑榆剥好的栗子便是从这盆中取来。见她好奇的去看,桑榆便拈起一块放在她手心。
吴忧想也不想便拿起来端详,只试了一下便丢回了桑榆的掌心,好烫!
“你怎么不扔了?会烫坏手的!”
她惊奇的冲着桑榆喊道。
“无妨,不必惊慌。”
见吴忧实在放心不过,桑榆把石子儿放回了盆中。吴忧不死心的去看他手掌却是一点红印都没有。
“你怎么做到的?”
吴忧十分好奇。等到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居然拽着桑榆的手,左看右看调戏轻薄了!
桑榆却习以为常的样子。
“要喝汤吗?我让他们炖了汤。肚里没东西,喝药也伤胃。”
吴忧脱口而出:“那怎么好意思,还是喝一碗吧。”
汤是鸡汤。这林子里边轻易便可以打到。往肚里面塞了栗子葱姜。放了足足多的水,只用小火慢慢熬煮,勺子更是往里面碰都不碰,免得把里面煮的酥烂的骨肉给打散了。反而影响了汤的质量,混沌沌的。影响口感又不好看。最后把其余的东西捞出,只留了一锅清汤。
他们端来的时候还很贴心的往上面放了一个饼,虽然已经冷掉了。却是精米白面做成的饼子。真正的饼大多是粗饼,掺了高粱细糠。能吃是能吃,就是有些难以下咽,拉嗓子。
桑榆让她先慢慢剥着栗子吃。自己伸手掰了半块冷饼。再用修长的手一点一点的掰成小块,拿汤泡软了。才端给她。床榻上支了张小几,很是方便。
吴忧迫不及待的舀了一勺,眼泪汪汪,天下美味不过如此。
大半日未进水米,她是真的饿了。
能吃便好。红鹭他们还担心她不吃东西怕是有什么不好。
吴忧咽下汤水,只觉得肚子里暖洋洋的,这暖流又传向四肢百骇,很是舒服。
过了一会儿连手心都热了起来。她冲着桑榆灿烂的笑。似乎之前被疼哭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药可涂了?”
“嗯,涂了,还是痒。”
她那手臂上一大片红痕,痛感一消,痒意便涌了上来,忍不住去挠。
“公子要不你把我绑起来吧,我真的忍不住去挠啊。还是干脆把我打昏算了?”
“睡着了就好了。”
桑榆催促她喝下最后一口汤:“好好躺着吧。最多给你一天的功夫,若是还不好,你就留下来给李长青当书童。”
吴忧大惊失色:“公子要去哪儿?”
“我们自然是要回京啊。可是你这样,路上带着你很不方便,你还是跟着李长青,有军医照顾着,什么时候修养好了在赶上我们就是了。”
桑榆故意逗她。
“我才不要呢,公子你放心,我这身板儿杠杠的。明儿就能吃三大碗饱饭,一点不耽误事儿的!”
桑榆质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吴忧刻意把脊背挺得更直了一些,任他打量。殊不知原本规规矩矩盘好的发髻,在被窝里拱得毛乱乱的,眉心一个包,左脸颊和右嘴角又各一大片红痕。看起来有些可怜,又有些滑稽。
“睡你的觉吧,说不得一觉醒来便在马车上了。”
见桑榆要走,吴忧去拽住他的袖子。抬头吭哧了半天。
“给公子添麻烦了。”
桑榆推开她的手。吴忧有些忐忑。
“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便以身抵债。月钱倒是不用想了。在我身边做小厮做个十年八年的也差不多了。”
桑榆一本正经:“我可是听见某人梦中还在叫着人名儿,倒像是个雅号。听着大约是风月场里的人。想来你眼光是不俗,稍微好一点儿的,里面想见都得花上百两银子。更不用说喝喝茶,再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我这不明不白的便被你轻薄了一把。让你在我身边做小厮,拿工钱抵债,难道还刻薄了你?
吴忧幽怨的看着他。居然无话可说。她发现人脸皮不能太薄。她就是太有节操了,这样老实,才不占上风。
“小厮就小厮吧,反正我这命格就在这儿了,公子到时候别觉得自己亏了才好。”吴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