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明明已经立春了，伦敦还是断断续续下了几天大雪。
暮春阳在图书馆点击确认作业提交后，合上笔记本，深深地陷入半人高的灰色座椅中。他再次抬眸，从立地玻璃窗看去，隔着纷飞大雪，路的尽头，是一个废弃的教堂。
本该静止不动的教堂，此刻却在有节奏地不断膨胀、收缩，像在不疾不徐地呼吸。
暮春阳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有时候真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世界疯了。
这几天以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经常出现幻觉。
譬如说在教学楼坐电梯的时候，冰冷的哑光银色电梯间会突然涌出来几支红色玫瑰，等他想再去凝神细看的时候，玫瑰就迅速枯败消退。
回宿舍的路上，教堂前大片白色积雪忽然就开始结冰，随后便直接消失在空中，漏出本来初春该有的浅灰绿色草地。
甚至在他上课的时候，讲台前的时空出现过一次裂缝，一些从没见过的动物便从那里进进出出，而讲师和其他人无动于衷。
他连夜搜索了幻觉可能出现的原因，发现有两种。
一种情况是疲劳或者使用一些物质后才会出现，这种属于正常现象，充分休息或者等物质代谢完之后就恢复了。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精神心理疾病。但是这种情况下除了幻觉，还会伴随着别的精神病性症状。
暮春阳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还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这段时间以来，他为了赶小组作业的进度，已经连续熬夜好久了，都没几个正常的睡眠。他的这些小组作业成员，当面都“你好我好大家好”，和和气气地进行讨论，甚至私下还会一起约酒，但转身就是背刺一刀直接发邮件举报，闹来闹去，直到现在才弄完。
暮春阳把笔记本、耳机、水杯一一塞进双肩背包，拉上拉链，起身，他愣住了——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的身影突然浮现在立地玻璃窗上，手持拂尘，衣袂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他微笑地对暮春阳招手：“少年，我看你根骨奇佳——”
... ...
暮春阳拎起背包，看来自己真的有必要去跟全科医生预约一下，出现幻觉就算了，居然还出现了幻听。果然仅从网上搜索判断信息确实不严谨，听说医生好像还很讨厌这种自己乱诊断病情的患者。
见暮春阳转身就走，白胡子老头一下子急了，刚刚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诶，少年，少年——你别走啊！你怎么不按流程走呢——你难道不应该觉得欣喜若狂然后拜我为师吗？”
暮春阳摇摇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这幻听的声音怎么越听越真实，看来不能再拖了，他决定现在就去医院。
“你，你小子！”见暮春阳居然无视他，白胡子老头举起拂尘，“过来吧！”
暮春阳突然感觉一股力量在控制自己，他低头，发现自己的影子猛地停了下来，自顾自地回身转向了立地玻璃窗。
怎么会这样？
暮春阳有些惊讶，他试图按原来的方向走，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不受控制。
这一切，好像，并不是幻觉。
如果自己的身体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受这些东西控制，那就能说明这些其实是真实的。
暮春阳为了验证，开始试图挣扎起来。
影子拖拽着暮春阳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向玻璃窗一步步走去。
暮春阳和白胡子老头大眼瞪小眼。
“咳咳——”白胡子老头咳嗽了两声，率先开口，打破了双方的沉默：“看你这样子，是刚觉醒成凤灵者吧。”
“凤灵者，我？”暮春阳伸手摸向玻璃窗上白胡子老头的身影，一片冰凉，他还是觉得这一切来得有些突然和荒谬。
白胡子老头适时开口：“你已经觉醒成凤灵者了，我能感知到你，凤灵世界组织里其他人自然也能，很快，他们会找上你的。”
“想必，这段时间以来，你看到过很多觉得匪夷所思的事吧？”
“至于我，我叫谭琮影，曾经也是凤灵者。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暮春阳觉得奇怪，沉默良久，他看向这个白胡子老头，似乎是觉得好笑：“您要请我帮忙？怎么，不收我为徒了？”
他又想了想谭琮影之前的行为——这人一开始分明是想诱导自己拜他为师，现在又只字不提师徒，直接提想要他帮忙。怕不是最初计划哄了自己拜他为师后，方便直接利用他做事。
谭琮影听出了一点嘲讽，有些僵硬地捋了捋胡子：“主要我也没想到你这小子不拜我为师，不上这个套，直接掉头就走。我为了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至少想了几十种方法，层层筛选才筛选出这一种！单为了这一种方法我还研究了好多本这种类型的小说——你不知道为了今天我有多辛苦——”
暮春阳打量着谭琮影有些不自然的姿势，说道：“您这一身行头不会也是专门为了我准备的吧？”
“你这小子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真让人有挫败感啊——”谭琮影无奈地叹气。
暮春阳道歉：“对不起。”
谭琮影拍了拍额头：“这...你小子人情世故是没开窍吗，也不用真的道歉，算了，不说这些了。现在凤灵世界大乱，时空调停点被有心之人利用，末世，就要到来了。”
“暮春阳，我来找你，是让你想加入我们合四堂，来拯救这个世界。现在契约已经激活，你只要碰一下玻璃窗，就算是与我们订立了契约。”
“凤灵世界组织那边，你就按照凤灵者的流程走就行。你的任务，我们会在适当时机通知你。”
看来是世界疯了。
暮春阳垂眸：“你找错人了，我就是个普通人。”
“不，你是天选之人。这个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谭琮影反驳道。
“你真的找错人了，”暮春阳又强调了一遍，打断了他，“世界毁灭与否，我不关心——换句话讲，有时候我也巴不得世界毁灭掉。”
“暮春阳，你怎么会这么想？”谭琮影倒吸一口气。“世界毁灭的话，任何人都不能幸免，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