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霰不记得徐玲玲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
刚醒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
洁白光整的床单、浓郁刺鼻的消毒水味、腿部若隐若现的撕裂感将她拉回了现实。
今年的她,二十六岁。
她不再是那个因为疾疾无终的喜欢而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了。
她有时候也会幻想,幻想如果她和许砚再次重逢,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
她想,她一定是要站在人群簇拥的舞台中央,然后高傲的昂着头,让他仰视她。
仰视这个从前他看不上,今后高攀不起的女明星。
高三那年,她从三中转学到了另一所公办高中,碰巧的是苏芷兮也在那所高中。
时微的心脏需要做手术,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即便做完手术也需要大量的药物稳定病情。
林霰听说有一场mv海选,被选上的女生可以出演mv的女主,而且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演出费。
苏芷兮硬拉着她去试镜,结果没想到真的被她试上了,她也因此跟着苏芷兮踏入了娱乐圈。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自己的运气是好是坏。
如果说她运气好的话,高中统共三年,一年转一次学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的。
如果说她运气差的话,没有表演基础的她竟然能被选上女主角,更有导演不惜花几个月的时间培养她的镜头感。
林霰还记得那一年曲玥问她的梦想是什么。
她说她要除恶扬善,匡扶正义,要以笔为剑,做个自由自在的侠客。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她真傻。
没有什么东西会是永恒的,理想不会,感情也不会。
可是当她再次看见他的时候,平静无波的心海却倏地翻涌了起来,生生不息。
“查房。”许砚自然地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本记录册。
他竟自然的连门都不敲了。
林霰抬眸看他:“你怎么不敲门……?”她的目光停驻在许砚的胸卡上。
上面写有医院的名称、所在的科室、他的职称,还有他的名字。
这张小小的胸卡,大概就是现在的她和许砚间的距离。
仅是医生、病患间的关系,再无其他。
许砚温和地笑了笑,说:“嗯,忘记敲了,我以为我们很熟的。”
现在的许砚和高中时候的他很不一样,高中时候的他没有这么厚脸皮。
他确实变了好多。
她记得高中时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眸澄澈而清透,像是琉璃与玉瓦。
但是现在,他的眼睛是深沉的冰冷,比月夜还要寒凉,透着几分遮掩不住的疲倦。
医生,确实很辛苦。
他应该很久没有睡一次饱足的觉了。
林霰笑着打哈哈:“我们也不是很熟吧……”
划清界限,就是她要与过去一刀两断的第一步。
许砚眯了眯眼睛,说:“原来成了大明星是真的会让老同学高攀不起啊?”
看来这九年,许砚不仅脸皮见厚,就连他的口才也见长了。
倘若要她和许砚对立打一场辩论赛,她是没把握能赢。
“把你号码给我。”许砚淡淡地说着,他不是在同她商量,而是在强硬的要求她。
林霰往床背上靠了靠,回:“不方便。”
凭什么他想要她的联系方式,她就一定要给他?
许砚一边在记录册上记录,一边询问她:“你什么时候出院?”
时微说林澄后天就能赶回来,那她最迟后天就要办理出院的手续了。
“后天。”
许砚掀了掀眼皮,问:“你出了院之后,你知道要怎样用药?怎样休养?”
这一点,她确实没得反驳。
林霰想着再不济就把时微推出去:“或者……你可以加我助理的联系方式。”
“你助理也学过医吗?”
林霰被他逼得越来越紧,心里想着就该大声质问他:你是我的什么人?你管我呢……
她还是很怂,很快就将这个想法默默地吞进了肚子里。
“之前有个病人的亲属连用药说明书都看不明白,却自以为是地替病人诊断,差点出事。”
“出于对我患者人身安全的考量,也出于一个主治医师的职业素养,希望林小姐配合一下。”
许砚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点开社交软件,示意她现在就扫码添加。
他该不会是怕她胡诌一个号码又或者是他加了她,她不通过吧。
许砚搬出了人身安全,又搬出了职业素养,她实在没有办法再拒绝。
林霰不情不愿地拿起手机,添加了许砚的联系方式。
他的头像是一张手绘的漫画图,绘了一只在枫树下打盹的橘猫。
好熟悉的画面,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有一瞬甚至屏住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荒芜的野草似要在心尖死灰复燃,草叶在晃动,挣扎着摇曳。
是一个雨天,她领着他去了深巷的一家古朴书店。
他以为她要带他读文学名著,结果,她带他看了一册幼稚天真的漫画书。
他居然还记得这册漫画,居然会用这册漫画里的橘猫做头像。
兴许他是真的喜欢这册漫画。
林霰想了想,咬着唇说:“那个、我的信息,你不要透露给别人……”
她离开三中后就更换了手机号码。
三中里的同学,除了曲玥和她还有联系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虽然她知道许砚不会随便透露她的联系方式,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她还是莫名其妙地补充了这一句。
这一句,彻底将她和许砚的距离拉远。
她不信任他,而且多了戒备。
许砚一怔,那一瞬,他眸光黯淡了许多,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