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那您夫人贵姓?”
老人这才有了反应,眼睛慢慢对焦,脸上有了点点波澜:“她姓周。”
“您夫人此生心愿应是愿您平安喜乐。”
老人眼神重新暗淡下去,既不分辨也不言语。
苏昙年纪尚轻,但心里已经有了放不下的人,此刻看着老人这样,无端明白他。
哪里是心智不清,若是心智不清怎么分辨出封泽的问语?毕生所爱已然离去,留在世上的人有多痛苦?是老人早就对世间无所眷恋了。
封泽心里视嘉峪为天,自然也明白这种深情,但是此刻他们不能任由自己共情。
封泽仍旧蹲在地上,头也不抬道:“苏小姐,烦请帮我看看老人身体状况?”
苏昙快速请了礼,然后为老人把脉。
“身体状况很好,只是思念成疾,没有大碍。”
“以穴道压制呢?”
苏昙又探了老人身上几处经脉,老人不动不语,任由她诊断。
“无碍。你是想?”
封泽站起身,站到老人身后道:“我固然钦佩老人深情,但我们不能放任不管,天色不早了,雨又在下,再耽搁下去怕是不好。”
封泽说完就在老人背部颈部几处穴道轻摁敲击,老人神情一松就昏睡过去。
木黎见了也没再多说什么,去叫人安置了。
安排好所有人和物品,他们三人最后才走。
因为老人耽误的一盏茶功夫足够太阳西沉了。
三人走在最后,苏昙封泽肯定是不认识城南的路,但木黎居然也不认识。
木黎十分愧疚:“属下不是不认识路,只是有个毛病,从小便无法黑夜识物,这黑夜于寻常人无碍,于属下却伸手不见五指。”
封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将自己换到最前面,苏昙听后也让木黎抓住自己手腕以防摔倒。
封泽看了一圈,因为水患这里四处被毁,根本没什么显眼的标识。
因天色太晚,目力受限,封泽实在是看不清再远些的东西,他心道:以后再也不敢说自己耳聪目明了,记得嘉峪说过这次鹰击阁来的人里有位六感极强之人,不知是怎么练的,若是得空,倒是可以好好请教请教。
三人踌躇的一会时间,雨淅淅沥沥的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封泽:“从这到冯府不近,天色晚,我们又不知路,怕是不好赶,还是先回去方才的地方避避雨吧。”
他们今日将人遣散,偏偏晚上自己又回到这里,真有些阴差阳错。
木黎还有些自责自己,但没自怨自艾,而是找到了厨房,和苏昙一道找了些不用生火的吃食。
封泽走到老人房间发现了一堆画作。一笔一划,一毫一厘,一碰一触都是刻骨的思念。
封泽轻叹一声,无端想到自己母亲,母亲为心中所爱画地为牢,这位老人为心中所爱独留于世这么多年,何苦,何苦啊。
但他也承认,换作他自己,若无嘉峪,他这一生也绝不会好过。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突然醒悟,他从母亲那里得到的不止惊寥阁还有这一身的皮相性情。
他这样重情重义,将嘉峪看做毕生所爱与母亲无半点分别。
那么,他一直以来失望遗憾的是什么?是父亲空望远江等待多年的不值,还是母亲说弃就弃不顾年幼他的决绝,亦或是他理解、明白甚至共情于母亲,所以悲叹、伤怀乃至痛彻心扉,为母亲一生悲情、为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悲叹、为这遗世独立,绝美爱情悲歌。
封泽心里叹着,突然就很想念嘉峪。想她清冷温婉,想她一人千面,想她勇敢无畏,善良温存。
他随手抬笔作画,不加勾勒,不假思索,随性而至,所思所念全部倾注笔尖,挥毫间,嘉峪的样貌已然呈现。
是在长安新年迎春时的一身青衣,清冷婉约,惊艳了他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