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听着娜塔莎阿姨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宴寐跳下椅子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闭了灯。 他将自己埋进了房间深邃的黑暗里。 距离妈妈那件事已经过了几天,但悲伤却丝毫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淡去,反倒像是醇酒香气般袭来,铺天盖地,无孔不入。 在一个人孤独的黑暗中,所有的一切在经过大脑的短暂加工后,都能让他联想到那个血腥的黄昏。 白天有人与他交谈说话时倒是还好,他也能借此转移注意,好让自己不经常沉溺坏情绪中。 但到了夜晚,宴会上的一幕幕便会像连环画那样播放起来,他还记得在所有人中,妈妈是最先反应过来有污染物进入会场的人,随即大声提醒所有人离开,又是如何用一把银质餐刀与那只比她高了好几倍的怪物博斗了好几分钟…… 宴寐本可以不用看到母亲死去的场景的,那时他被爸妈的朋友抱在怀中随着人群往会场外跑,只是在某个瞬间,他仿佛有了心灵感应般回头,而后便看到了那萦绕他梦境永不散去的一幕……他的妈妈像是一头从中间剖开的羔羊,被巨力一分为二露出猩红的血肉和森森的骨骼,但那又不是全然的分割,一些血肉组织和器官仍旧藕断丝连地将她两边身体连在一起,在洁净的地面淌成一片。 男孩白皙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汗珠,嘴唇苍白地颤抖着,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旧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知道父亲和娜塔莎阿姨都很忙碌,他并不想用自己的问题打扰他们。 他想,他或许需要找一点东西来让自己放松,或者说,转移注意。 他翻出了王叔给他准备的背包,里面有他的换洗衣物,平板,手机等,污染区没有网络,王叔在他的平板里下载了动画片和单机游戏。 宴寐随手打开了其中一部,看了没几分钟便觉得幼稚。 他有着相较于同龄人不同的成熟,很多动画在他看来都有点傻乎乎的,而且人类基地的动画片,主角性格总是设置得比较冲动,宴寐最讨厌的便是吵闹咋咋呼呼的人。 从前妈妈就说过他是随着他爸了,从小就板着脸,和别人欠他钱似的。 但宴寐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每当他摆出这样的表情时,那些吵闹的小孩便都不敢吵了,他也能因此获得短暂的安宁。 又将另外几个动画快速地翻看了下,依旧是索然无味的,宴寐随手将它们删除,转而往后一倒,将自己埋进柔软的被褥中。 深夜,枕头被无声息的淌下的泪水濡湿一点。 第二天早晨,宴寐又是个面无表情的小酷哥了,为了防止被娜塔莎阿姨看出什么端倪,他赶在娜塔莎阿姨找自己前冲了个澡,给自己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又将脏衣服丢了洗衣机里。 平常在家时,这些家务他也是自己随手便做了。 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望着窗外发了一会呆,房门被敲响,门外是娜塔莎阿姨询问他是否起床的声音。 宴寐知道她这是要带自己出门去见那个同小区的孩子了, 无声地叹了口气后, 打开房门。 他想,今天大概会是很嘈杂的一天,或许他得带副隔音耳机去才行。 …… 来到小树叶家门外,看到郁郁葱葱,散发着浓郁的生活气息的庭院时,宴寐很是惊诧。 他知道污染物们都是很怕麻烦的性格,但这只小污染物家却种了这么多的草木,可见应该是有专门的人帮助他照料,又或者……他本身是只很有耐心的污染物? 但耐心和污染物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词语,他心中因此蒙上了一层困惑。 娜塔莎却显然对此已经习惯了,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抬手按响门铃。 片刻后,猬万金嘴里叼着牙刷,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是执政官大人,他觉得有些失礼,一口牙膏沫差点直接吞了下去,忙冲进厕所重新洗漱一下,这才道:“大人,您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小树叶他现在还在睡。” 娜塔莎阿姨经常来这里么?宴寐想。 “这是宴寐,我的侄子,昨天刚从人类基地过来,我想他和小树叶年纪接近,或许会玩得来。” 娜塔莎说着,视线自然垂落在站在一旁的冷面小酷哥宴寐身上。 宴寐平淡地对猬万金打招呼:“叔叔好。” 他模样生得好,也颇有礼貌,且还是人类幼崽的模样,猬万金看到他的瞬间就乐开了花。 这显然是个很不错的玩伴,小树叶见到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好,就让他在我这待着吧,您放心去忙。”猬万金对娜塔莎这么说着,又低下脑袋对宴寐说话,“你叫宴寐?有没有什么小名啊?” 这名字叫起来怪不通顺的。 猬万金本来也没这么多话,但和苏叶待在一起久了,对着幼崽下意识就会多说几句。 而宴寐也没想到这只乍一看十分威武的刺猬污染物竟然是个话多的,一时间凝滞。 当然,还有部分原因是他的小名着实有些难以启齿。 谁家小酷哥会被取名叫妹妹的,也就他妈宋非凡女士做得出来吧。 见宴寐不答,猬万金便以为他是没有小名,干脆自己发挥了:“那叔叔叫你小宴吧?” 不是妹妹就好。 宴寐酷酷地点点脑袋,接受了这个新名字。 见宴寐与猬万金相处还算融洽,娜塔莎略松口气,而后将一枚钥匙交给宴寐:“这是家里的钥匙,收好,能自己找到回去的路吗?” 宴寐点头。 娜塔莎本来想为他找个污染物保姆,但宴寐坚持拒绝了,他从小独立,实在不习惯有人在身后跟着。 况且,他已经是只六岁的大崽了,在安全系数这么高的小区里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晏城立显然也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