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罢官在家,尚有良田车马,些年间已受太尉冯莽之苦久矣。
草民良田三亩,征税六亩,所得之利尽由官吏交于冯莽府中。不得交税,则霸良田,收其田契。草民尚且如此,百姓之苦,则之更甚。
太尉统军马千万,不司其职,私筑钱币,敛财掠财,罢田占田,民怨载到。
草民甚为国主担忧,亦为先帝痛心。先年先帝垂爱冯莽,下嫁二公主苍婉为冯莽妻。冯莽数年不敬公主,就连饮食都不及厨娘。其家中更是姬妾无数,甚在国丧之时寻欢作乐,荒淫无度。
如此大恶,何以号令天下兵马,为大平护国土江山?
此奏念罢,苍祝当即对冯莽发怒,“皇祖母,试问朕该如何处置太尉冯莽?”
章丽楚觉此事微妙,故作拖延道, “国舅所奏,需一一明察,陛下不得听国舅一面之词。”
“兹事体大,以苛税为祸,不敬公主,确实要一一查明。只是还有一事恐怕等不了了,”苍祝举另一奏书呈交章丽楚, “旬安太守报,有百姓当街控诉太尉,太尉强行驱车离去,致百姓生死不顾。此事使旬安民有积怨,太守府门诸多喊冤。太尉之职,本是守我大平基业,今离心向背,使民心涣散,皇祖母又何以安抚民心?”
章丽楚于帘后听之,面容渐渐凝重。苍祝今日一步步逼近,想吃下冯莽一子了。
“那陛下想要如何?”章丽楚重声相问,以势凌之。
苍祝有一瞬被吓住,但他多年来的怨恨压住了他的恐惧,他很快道,“如今为抚民怨,唯有罢太尉冯莽之官,以儆效尤。”
苍祝浑身的血液犹如沸腾,他竭尽全力诉着每一个字,多年积压的溃败倾尽而出。苍祝此刻有不切实际之感,这大肆喧嚣过后,他看堂下甚有些眩晕。
苍祝微闭了眼,待站定后,亦觉身后刺痛。章丽楚屏息而坐,“陛下要罢太尉,难道有人可胜太尉之职?”
堂下皆惊。
冯莽立是吹胡子瞪眼,即刻对苍祝指骂,“苍祝,你敢撤我!”
事已至此,便没有什么不敢。
苍祝昂首,再度发难于冯莽,“当朝不敬国主,又是何罪?太尉之职,我看你着实不配。从此,便有国舅李合代劳。”
“陛下!”章丽楚试图阻止。
然苍祝回眸深狠,“皇祖母可觉朕的新国丈不可?”
章丽楚被苍祝提醒,那凤栖宫已被太后和这位新国丈盯上。
以冯千娇为后,是章丽楚和苍慧扶持苍祝为帝的交换。在帝王与外戚的夺权之战之中,皇后之位成了外戚要子,帝王心头刺。
一座凤榻成为了两方你来我往的落棋处,在交战的要地,那个皇后已经疯了。
疯了,则外戚为弱。帝王又岂能不趁胜追击?
“此事容后再议。”章丽楚暂时退朝。
退而归宫,章丽楚遣走诸多宫人,一人凝望深阁。今日一退,她有大败之感。
苍祝之意,仅仅是在太尉之职吗?
章丽楚打开了深阁。太尉掌天下兵马,而天下兵马皆有一物调之,那就是虎符。
虎符从文居帝苍棱手中交付于章丽楚后,已许久不见天日。
苍棱临终问她,“皇后,朕找不到人了,没有人可以相信了。只有你,你说你还爱朕如当初吗?”
章丽楚含泪反问,“那陛下还信我如当初吗?”
苍陵没有回答,他时日无多,大限将至,只将虎符放入章丽楚手中,“我们儿子年纪尚幼,根基不稳,虎符为调兵之用,恐有奸人占此军权,行窃国之事。又恐吾儿为佞臣所骗,滥用虎符,大兴兵伐,使民不聊生,国将不复。愿皇后代亲儿守此虎符,莫叫他的皇位葬送于此。皇后辛劳,朕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章丽楚接过虎符过后,苍陵便去。
从此她护子登基,垂帘听政。凡有扰乱朝堂,意图兵伐者,她皆施以重罚。
多年后,她便成了狠毒的刻薄相。
然她凭一己之力断他人之念,也算不负所托。就连她的儿子任帝期间,也从未敢提及虎符一事。
章丽楚心中有一念,只要未到危机存亡之刻,章丽楚是绝对不会交出虎符。
可思往这些年,在此念头之上的还有贪欲吧。坐拥天下大权,家族永享财富,这些已经使章丽楚快忘了虎符的存在。
是苍祝的野心提醒了章丽楚,这大平仍有帝王将相。
“今夜,便待居长寿宫,静观其变吧。”
一切还没有结束,这不是一场太尉人选之变,而是兵权之夺。章丽楚握着龙头杖等在长寿宫,此时陪伴多久的权威终究成了一根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