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不肯出卖张子文。伏耶还没有亲眼见过一个韩邪人和一个大平人有多深的友谊。
伏耶单纯地听过,去了大平的韩邪人过得都不错,养马的养马,干活的干活,当兵的当兵。他们还不愿回韩邪。韩邪和大平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大平俘了韩邪不少人,事情渐渐变得不受人可控。
伏耶感觉到的一种困在大浪里的无力,这阵浪拍打着,他看着周围的人顺着浪而去,而他要逆着而行。
他必须逆浪而行,因为他是大单于。
“大单于。”急行而来的部将急喊着,此声至急,伏耶见他的右将军前来。
“出了何事?”伏耶问。
右将军到伏耶身旁低语,“右贤王……右贤王的王庭被大平骑兵攻破,王庭将相皆被大平骑兵所俘。我们在朔方的兵马没有援兵,节节败退。”
一声急传的消息让伏耶大怒,手中的弓箭顷刻丢出,毫不顾外人在,就破口大骂,“这个蠢货不是说一起攻打朔方吗?”
右将军道出了刚得到的消息, “右贤王窝在王庭里,并未攻向朔方。而且他相信大平骑兵是来抓大单于的,大祸当头时还在和他的女人寻欢作乐。最后他带着女人弃营而逃。”
“无用之人,谎话连篇,贪财好色,不知忧患。”伏耶双手握拳,含愤至极,他被蠢货骗了。
一个大平人说这样的话不算奇怪,但一个韩邪的大单于说这样的话才是奇怪。张子文之前以为和伏耶谈不上仁义,也谈不了高尚。但现在听来,伏耶知道什么是仁义,也知道什么是高尚,只是他知道,但他不做。
“我不走了。”张子文忽然道。
“为什么?因为你们的大将军又赢了?你觉得他能打到这里把你救出去?”伏耶耿耿于怀右贤王这个蠢货的失利,他的失败再一次丧失了所有的兵马和将军,这些人又会被俘去然后永远不回来。
“因为即便大将军赢了,也没人会来救我。”张子文已经看清了。
他一头的热血开始冷静下来,堂一夫还活着,那他此行带着的人应该都活着。这让张子文看到了希望。他要把他带来的人都带走,不能再像蛮牛一样逃,逃了十一回都没能逃出去,他不能再急于求成了,他要谋划一个更长更久远的计划。
伏耶望着张子文,他不是很相信他,对着手下人道,“把张子文带走。”
伊诗慕冲上去挡住了伏耶的人,右贤王大败,她怕伏耶会杀了张子文,“大单于,求你不要杀他。”
堂一夫在一旁急吼,“大单于,大平俘我等败将未杀一人,以礼相待。你做不到大平这般,谈何输赢。”
两个韩邪人为了一个大平人拼命,伏耶眉头紧锁,出了营帐,“把张子文带上!”
伏耶的手下把伊诗慕推了出去,张子文扶住了她,对伊诗慕和堂一夫道,“你们放心,大单于不是杀我。”
张子文随着伏耶的手下而去,走时伊诗慕拉住了张子文的手,“你好好回来。”
伊诗慕的一双眼睛如草原上的一汪天泉,张子文在北风里听到这世上温暖的声音。张子文的心暖了起来,可同时他又忆起,离开旬安时,苍祝也曾和张子文说,等他回来。旬安在等他回来,大平在等他回来。
蛟城是一座城池,建了和大平城墙和王庭。王庭之外仍然是一片草原,一片营帐。
伏耶就在草原上,和张子文站在空旷之地,望着茫茫天边,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传闻是真的?大单于特别喜欢读大平的书?”张子文想起了一件事,那是他从伊诗慕的父亲口中听来的,说大单于在看书,看大平的书。伊诗慕的父亲本想用张子文这个大平人来讨好伏耶,所以献出了自己的女儿。
伏耶听了很是恼恨,“读书人就是烦。”但同时伏耶也恼恨,可惜韩邪没几个读书人,都是一帮蛮夫。
“我大概可以知道大单于所苦了。”
张子文是读书人,读书人的心思特别细。伏耶的痛苦是什么,张子文特别明白,就是在韩邪都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人。他不知道倒是好,可伏耶知道,那就更痛苦了。
“你们大平说你们的大将军是天幸,我看你们那个陛下才叫天幸,他有多少忠臣良将,可他配吗?”伏耶从来不觉得是苍祝是赢了,赢他的是萧青张子文这帮人,不是苍祝,“真是不知道他值得你们忠心什么?”
张子文却超乎地冷静,他没有一点丧志之心,“无论大平的陛下是谁,我们所做的都是为了那片土地。”
这是家国。甚至不能以简单的忠来衡量,是伏耶永远不会明白的家国。因为伏耶没有家,也没有国。
大平,那个伏耶去过的国度,是堂一夫口中俘了败将却未杀一人,还以礼相待的国度。那片土地历经岁月更替,文治昌明,那里的人知道仁义礼智信。
人在同一片天下,是那么不同。可人也是相同的,因为终归是人,所以大部分的人向往更宽阔更昌明的世间。所以去往大平的韩邪人变了样子,就连伏耶亦然。
“你是大单于,你知道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治国,为什么一定要一条道走到黑?”张子文对伏耶这个人突然感兴趣,伏耶明白大平之思,他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治国。
“我明白有什么用?韩邪的亲王大臣明白吗?”伏耶毫不避讳,他现在像一具尸体,空空的,干干的。
张子文轻而易举地看出伏耶有另一种痛苦。这就像他们这种郁郁颓败的文人墨客,这是极为稀奇的事,敌国的大单于会像他们一样有失败及不得志的痛苦。
“你可以改变。”张子文像使臣一般游说。
雄鹰在上空翱翔鸣啼,伏耶仍然死寂,“我为什么要改变?”
“为了你的子民。他们明明更过好的人生,可以拥有一片不一样的天地。只要你去改变,就会不同。”
伏耶看着头顶的天,又看看张子文,眼里根本没有豪气,只有怨气,“我一无所有,别人还要拥有什么?”
张子文看到的绝非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颓废不已的人,他十分不解,“可那是你的子民。”
那仿佛只是一阵风吹过,不在伏耶身上留存半点。伏耶一脸无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