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知道他多疑,却没有选择做一个让他放心的皇后。那么皇后的身份成了他与她之间最大的隔阂,他对萧如丝无法再有丝毫的爱怜。
在她日日冷冰冰的面容下,苍祝相信她变了。人总是这样,在走到最高处时就会变得和之前两相径庭。萧如丝以往的那些誓言与爱恋,在苍祝这里成了最虚假的谎言。
苍祝厌恶谎言,憎恨改变,他恼怒她的爱被深宫的权利所蚕食。
而她的假笑也已消散,装也不想装了, “陛下说的是。很多事我确实做的不好,明儿我还不够上心,我要给他好好选选宫人。等陛下替他择了老师,他每日起居我都得好好照料。”
这些都是妇人的琐事,苍祝听不进这些。或者是,这不是苍祝要的答案。
“还有呢?”苍祝问。
“再过一年玥儿及笄,这一年我要给玥儿选个好夫君。玥儿她被陛下宠坏了,夫君不用名门名将,需要待玥儿好才行。”萧如丝争取着孩子的事,这些对她而言至关重要,是她愿意用自己去换的事。
但苍祝满不耐烦,“除了这些,皇后还要做什么?”
还要做什么?萧如丝连皇后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又怎会知道皇后该做什么。
萧如丝不想别的,又道,“后宫的姐妹们多少冷清,我替她们向陛下讨个赏,让她们看看自己的孩子吧。特别是姜美人,她和母亲断了关系,又病了多年下不了床了。五公主的生母前两天死了,那是没位分的人,死了就死了。但姜美人是有位分的,就这么让她下去,陛下的脸面也不好吧。”
苍祝气息沉沉,一只笔在他手中悄然扔下,“皇子们还小,趋礼都不会。等朕给他们一个个择好了老师,自会安排她们的。至于姜美人,找侍医看看吧。”
他只想皇子剥离母家,萧如丝也不说什么了。姜苏儿的病情萧如丝不报希望了,这么多年若看得好,早就看好了。
人啊,没什么指望,神仙都看不好。
一时之间话语冷透,难出一声,两相避身不望,无比尴尬。
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成了最大的煎熬。一点寻常模样,一点平凡时光都熬不下去。
在无声的凤栖宫里,突然有了个人影闯来,就是那新宠陈美人。
那个年轻的人儿穿着单薄的衣,一身白衫,头戴着简单的簪子,这就是萧如丝告诉陈培言的装扮。陈培言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叮嘱了陈妍。
陈妍很知趣,穿上了就不改了。只是她的身姿还是不同的。大冷的天她不觉着冻骨,一步步皆如莲上走,步下生花身姿婀娜。她是皇城里最娇艳的鲜花,萧如丝记得,她一进来皇城里的姹紫嫣红都失颜色。
她的宫人提着食盒,她满眼爱慕地望着苍祝,即便是行礼,眼里也没有别人。
“妾身煮了陛下爱吃的甜圆子,特意给陛下送来。”
陈妍让萧如丝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不顾一切会奔向苍祝的自己。萧如丝在这个娇艳的人身上想起自己也曾年轻灿烂,那已是多么久远的事啊。
苍祝只是点头,得了热烈奔赴的他就像饮了不咸不淡的粥,随口道, “有劳了。”
这样的回答如何能叫那陈美人心满意足,她十分失落,有许多话想要说。她是恨不得冲进苍祝怀里的人。
“妾身好些天不见陛下了。”她可怜兮兮地,一双眼睛仍然在苍祝身上。
苍祝却直接甩袖离开,陈妍跟在苍祝身后,苍祝一个转身道, “朕乏了。”
短短三字断了陈妍的去路。
那头的人很是失落,她满心满眼都是苍祝,可来了却不得好生相见。
陈妍回头时,带着十足的醋意看萧如丝,“陛下因为您是皇后,才顾着来凤栖宫。”
萧如丝被陈妍说得一愣, “你想说什么?”
“陛下与我才是真心喜欢,皇后不能如此善妒,让他不见我。”
陈妍竟以为是萧如丝让他不见她。萧如丝本想大笑一声,可那她却静,只剩空寂。
一个年轻的小女子,被天底下坐拥一切的男人宠爱,给了她后宫中绝无仅有的盛宠和抬举。这一切是多么熟悉,正是她萧如丝行出冷宫时所得到的一切。而陈妍也不出意外,一头扎了进去。
陈妍的出现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布好的局,但萧如丝没想到她会见证另一个投入真心的女人。陈妍没有经历过被遗忘,被弃冷宫,所以她一点怀疑都没有,整颗心都给了出去。她那么深信苍祝对她是真心。
“念双,送客。”萧如丝最后用一个假笑送走了陈妍,又把画给烧了干净。苍祝在这里的一点痕迹都不留。
念双收拾着残灰,悄悄道,“陈美人就知道天天往圣泉宫里跑。”
萧如丝遗憾一叹,“那难怪陛下不想见她。”
“可不是吗,她跑着跑着陛下就不见她了。她还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天天要去,”念双轻怜了下陈妍的毅力,她这么有毅力,又有什么用, “这掐指算来不过一个月吧。”
“才一个月,陈培言可花了十三年。”萧如丝尤若局外人一般嘲弄天地,可她本也已料到了这局面。这世间的笑话一个比一个大,局中人也好局外人也罢,全是笑话。
皇子择师,朝中各有所荐,苍祝欲办太学宴,以择明理师者,教导皇子。以太学儒士为师,也比那些个教授歪理之人强上许多。
正值择师如火如荼,旬安城郊外有一场不寻常的相会,杨贺与上官曼倩同坐,他们对头坐着一儒士。
杨贺与儒士道,“当今陛下喜爱《公羊传》,在太学宴上你便与陛下论此书。只需论此书两点,第一,王者受命,制正月以统天下,令万物无不一一皆奉之以为始。此乃六合同风,九州共贯,是我陛下为天下王者也。第二,我当今之世是往太平世,夷狄进至于爵,天下远近大小若一,是我陛下为天下远谋也。”
儒士面带怒,尤觉羞辱,“丞相找鄙人前来,特意叮嘱这奉承之道,何有王风也。”
上官曼倩听此就是一笑,“陆兄还是不改往日。”
儒士回以冷眼,“我不及上官兄自甘堕落。”
“我不自甘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