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日晨时,阴霾之日,又有帝令而至,“陛下宣见大长公主、大司马。”
还是以前一样的时辰。
苍婧赖在萧青身上,一点没个起来的意思。
萧青抚着她的背,“去吗?”
“气了他几天了,他老毛病犯了。能有什么新花样?”苍婧伸出腿朝后踢了踢被子,可身子不想动。
如果能这样过懒懒散散的一整天就好了。可惜那是不能。
磨蹭了片刻,苍婧和萧青才随着宫中人入了皇城。
陈培言就在宫门口等着,“陛下有令,请大司马随我前去,有要事相商。”
于是兵分两路,萧青随陈培言而去,苍婧随宫人而去。
宫人并未带苍婧去圣泉宫,而是一路到了皇城的花园。
一片黑色的朝服映衬在金黄的秋菊正中。菊之淡雅全无,金黄之花倒在官服中显贵起来。
再往前走,就看到了苍祝和萧如丝坐在席间。席置东西向,苍祝和萧如丝于东处就坐,百官站在席前南处。随行的皇城军和宫人分列东北两处。
苍婧走入席间,见一盘棋已在席间摆好。棋盘正西布上黑子三颗,正东无子。苍祝连棋碗都没给他们摆上。
这一盘棋不同以往。
萧如丝神色暗淡,双目无神,她就像被绑在了那里,喘一口气都难似的。
苍婧什么也未管,先问萧如丝,“皇后看起来不太舒服,身子可好。”
“我……”
不待萧如丝说什么,苍祝就立刻道,“朕念大长公主未有婚配,将令大司马迎娶大长公主。”
萧如丝话中断,微闭目。
苍婧低头一观棋,三颗棋三足鼎立,苍祝似乎在预示什么。
满朝文武互相观望。那两个人有实无名多年,满朝都已心照不宣。帝王今天才想到要正名,实在意味深长。
“请这么多朝中大臣,为何不请娶我的人?”苍婧问。
“他有什么资格说不。朕下令他就得从,何必请他来。”
此话一落,苍婧双手紧拽衣袖。今日的苍祝比以往偏执。
百官听着帝王话中之意,是对那大司马颇为不满。
苍祝抬袖一指百官,“朕让众卿前来见证,此事尊以礼法。”
“什么礼法要他们见证?”苍婧一望前来的臣官,那还不是各个心思各异之徒,正有些暗喜今朝帝王对萧青态度大变。
“即日起大长公主暂居皇城,以待成婚之日。大长公主婚事之备,太常备礼数、少府备服物、大司农备彩礼,其他诸官随太常之礼,三书六礼皆要下达。” 苍祝一一言道。
“陛下,那大司马那儿我等需要做什么?”太常第一个出来试探一问。
“日子定了告诉他就行。”苍祝道。
百官顿悟,这桩婚事可不是恩赏。苍祝摆明了要扣人太皇城。谁知道这大长公主居于皇城中会发生什么,看似是结亲,却先要拆了他们。真是要变天了。
苍婧忍不住冷笑,“我还以为一大早这么大阵仗是干什么。原来不是好事。”
但臣官们立刻道,“这可是上好的喜事啊。恭喜大长公主,恭喜大司马。”
对于百官这确实是上好的事。踩死踩烂那与他们不同道的大长公主和大司马,百利而无一害。
声声道贺在耳,苍婧冷眼直望苍祝,“我不住皇城。”
“不行。”苍祝强硬道。
太常帮衬道,“大长公主还是遵以礼法。”
随后便是附和声,“没错,新妇还是得从娘家嫁,遵以礼法。”
“诸君这会儿热心肠了,”苍婧嘲讽一望太常,“奇怪了,他以前是我的奴,怎能与我相配。”
太常立刻恭敬起来, “大司马如今显赫,这桩婚事与大长公主可谓匹配至极啊。”
苍婧听着真新鲜,冷眼旁观着。
少府又道, “大司马为奴那是以前,如今大司马乃是万户侯,位为三公之上。姐姐是皇后,三子皆已封侯,天底下还有谁比他更与大长公主相配。”
这些言辞苍婧是头一回听,她转身面向臣官,斜身一靠着席。
以前啊,满朝都是这么说的。
“奸夫淫/妇,逾墙钻穴。”
“私相授受,有违天伦。”
“ 有恃无恐,有辱皇家颜面。”
“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有违礼教。”
“长平侯终归是奴出身。”
“长平侯之家世,与长公主难相匹。”
“长平侯出身为家奴,此事天下皆知,与长公主断断不可结亲。”
“皇族声誉为重,不可结此亲。”
现在风头转得头尾都倒了,他们都道这是大好的姻缘,与苍祝君臣一心了。
“还有呢?没夸够呢,本宫还想听听。”苍婧绕有兴致听这些好话,活这么久就没听他们夸过萧青。
随之臣官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耀起来。
“这个大司马……他建树有为?”
“他荣华在朝中无人能及。”
“又是三公之上,又是万户侯,放眼望去,史无前例啊。”
“与大长公主那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赞誉之声如丝竹美乐,此起彼伏。好过江水涛涛,流于耳畔。
“继续说。”苍婧不紧不慢,抬掌起势。风云如何,再赏赏就是。
国之重臣各个说得不知收敛,太常还锦上添花地道,“大长公主,这是亲上加亲的大好事。”
“总之结此亲,乃国之大喜。”少府道。
苍婧扑哧而笑,转头得意一望苍祝,“你听啊,人家说媒多好听。”
苍祝的脸都黑了,这帮臣官被她戏弄。他们还不知趣,真随了她的意夸得天花乱坠。
苍婧玩了一出好棋,火上浇油一番,“大司马的姐姐是陛下之妻,如今陛下要我嫁大司马为妻。陛下这么亲上加亲,着实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