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胶鞋底稳稳落于灰白蛛网的领域,激起网面微波似的颤动、将猎物抑或不速之客到来的消息传达至中央位置的椭圆形巨茧,自内部探出的复瞳眼球顺着蛛丝走向“咕噜”滑至茧的侧面,毒液般的视线径直投向朝其大步走来的少女。
简单的夏装瞧起来防御薄弱、毫无危机感的姿态似乎浑身破绽,来者体型之矮小纤瘦,无需身着机动装甲、在游乐场外围的众警察中随便挑一人都可以将她拎起来,然这般赤手空拳的少女在丹尼尔·洛警部补的眼中却是洋溢着那种他分外熟悉的、异能者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以及些许不动声色的嚣张,平稳自如地行走半空,而后朝某种匿形之物抬起了手掌。
诞生以来第一次品尝产自自身的恐惧,灰白巨茧消化不良般地抽搐两下,收缩继而膨胀的刹那,数根细长而锋利若矛的螯肢破茧展开、齐齐刺向黄膜赤瞳指示的敌人。
手脚并用趴在扫帚木柄上以固定身躯的雷欧瞪着湛蓝的「诸神之义眼」、全神贯注此幕而忘记了他所不擅长的平衡及距离地面的百米之遥,经过神性级别魔导符文层层处理后的画面每一帧皆比发丝更加细致,雾间随气流涌动而飘荡、翻转的晶体碎片状幽蓝能量体遍布视野,如同舞台上纷纷扬扬的亮彩纸屑,将操纵丝线斩切怪物肢体的主演笼罩其中。
泛着浅蓝光泽的丝线以其手掌为中心漫空飞舞、交织出一片缭乱的蓝色残影,咒灵的深褐色螯肢便在锐利的浅蓝光晕中断裂几截、坠落网面,反观它的敌人仍驻足原地,被乌发遮挡半面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不存在完全压制的傲慢、不存在目睹其狼狈的嘲讽、不存在轻松取胜的愉悦,少女便似清理臭虫般理所当然地令其节节败退、以至退无可退,被银钩蓝线刺个对穿。
只用了不到五分钟便控制住即将孵化的咒胎、甚至叫人看得出其中存在炫技的成分,这就是特级咒术师吗?
帕顿·曼根尼罗紧盯灰白蛛网之上的少女与巨茧。战斗没有如他所预料的那般马上结束,少女保持抬臂的姿态走近咒胎,而位于高空「诸神之义眼」的别样视野中,鸠山空每行一步便有似浪潮又如火焰的浅蓝能量自其脚底向周围层层荡开、点燃诅咒之茧亦使灰白蛛网皆染作涌动的蓝色。
为什么不直接祓除咒灵?怀着“特级咒术师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想法的帕顿并未出声制止。实际上,只要咒胎没有成功进化为特级咒灵而造成更严重的灾害、便等同任务已经完成,至于诅咒的下场是被祓除、还是被降服驱使,这些不在他一个辅助监督的考虑范畴内。
另一边,浸没于浅蓝咒力的几十枚赤红瞳孔仿佛目睹极惊骇之物般挤挤挨挨地缩成一团,眼睁睁地瞧着敌人将她那只纤细的手腕伸入包裹自己的重重蛛丝,然后天光大作,它被对方的手指掐住“咽喉”、整个拽出茧衣。
椭圆形的茧状咒胎像被吮吸了一口的泡芙、迅速干瘪下去,四处飞溅的绿色液体被鸠山空附着身体表层的咒力阻隔在外、滴落网面的瞬间便化作缕缕烟雾,而更多腾升的白雾来自她的手掌中,孵化进行到一半被强行“蜕壳”的蜘蛛形态咒灵通体呈现半透明的粉红色,此刻蜷缩着被斩切得剩下一节关节的螯肢,随缠绕身体的绿液蒸腾消散、彻底暴露于白日阳光。
“没想到真的可以拿出来啊。”鸠山空甩了甩瑟瑟发抖的咒灵,对方似乎已经完全失去反抗的意志,狰狞的独目也阖上了。
能够看见诅咒的人类,无不恍若听闻其发出凄惨哀鸣。
鸠山空提着用“皮开肉绽”来形容毫不为过的异形、抬头望向双手双脚环抱扫帚柄的小伙伴,隔着高空浓雾与其对视的雷欧莫名产生一阵强烈而糟糕的预感,下一秒便见其用空闲的左手捏住向上牵引的丝线,他反应过来对方要做的事情,但两指粗的扫帚木柄显然没有留出躲避的空间。
缺乏与常人交往经验的少女被与朋友分享新发现的快乐所支配、未意识到少年惊恐的表情代表什么,身姿轻盈地跃上扫帚的柄尖、将半死不活的蜘蛛怪塞到「诸神之义眼」前,“新鲜的喔,雷欧。这是我第一次剥开咒胎呢。”
虫肢足节的断面涌淌出绿色黏液、透明薄膜覆盖着抽动的筋脉肌肉、过分细长的脖颈难以负担生满浑浊油绿脓泡的臃肿头颅而有气无力地歪成一种快要折断的弧度……所有被「诸神之义眼」过度处理的细节在雷欧的大脑里拼叠、构成一幅无限放大的猎奇剪贴画,不断折磨着少年纤弱的脑神经。
终于,只有本人听见的某种脑弦承受不住的崩裂之声响起,一脸菜色的雷欧伏身呕吐起来。
*
傍晚,看望过几小时前呕出了黄绿苦水而卧榻在家的小伙伴,鸠山空独自踏上填饱肚子的旅途。
薇薇安小姐对雷欧没有跟她一起出现这件事情略显惊讶,鸠山空告诉对方雷欧不知道生了什么疾病、连胆汁也呕吐出来,现在虚弱得像刚蜕皮的蝉,薇薇安皱眉笑着表示这个形容有些叫人反胃,随后给她上了一份招牌的魔沼虾汉堡,并嘱咐少女带话给雷欧、叫他吃点清淡的食物。
原话是——“那小子,一看就知道整天吃快餐和垃圾食品,这种时候就让胃部休息一下吧。”
鸠山空操纵着透明鱼线将魔沼虾大卸八块、边认同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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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浓雾之下重重霓虹恍若梦境。拔地隆起的楼宇大厦接肩相伫、组成漆黑的庞然巨物,行在街道上仰面眺望,便仿佛只身踏入无底鸿沟,朦胧而密集的暖黄窗口如同阿耳戈斯的百目、冰冷审视着往来交错的蝼蚁与钢铁火柴盒,无人不沾其目光又无人立其眼中。
大雾弥漫的街道上,脑袋以下被高领制服款式黑衣裹得密不透风的异界人形似一道道鬼魅幻影,间杂行过的人类却谈笑风生、衣着鲜明而现代,身形庞大怪异而面容扭曲的生物机体与绘着广告语的货车并行,偶尔自浓雾中蹿出几辆外卖电驴,惹得路边维持秩序的EU机动警察挥舞亮红的警示灯。
外面世界的人刚来到赫尔沙雷姆兹·罗特,漫步街道便疑心自己精神错乱是常有的事情。而一旦习惯了这副混乱的街景,也不难从车辆嗡鸣、人语密密的夜晚品出平静与和谐。没有子弹倾泻与爆炸火光侵扰的夜幕,连魁梧幽暗的百目巨人也变得优雅起来,此时此刻挺着圆饱的肚皮、放空大脑,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