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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长(2 / 2)

都有模拟训练赛,但是一年四次的大考成绩却直接关乎训练营成员的去留和下一赛季的出道名额。在四次大考中,又以11月和1月的两次最为举足轻重,在这两场大考之后,下一赛季的出道位基本就已成定局了。

战队这边经过两个月的磨合,新战术和新风格渐有起色,王杰希确实可以喘一口气,回过头来关注一下青训营里茁壮成长的小苗苗们了。面对方士谦的邀请,王杰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我也去看看。”

钱蕴玮系着奶白色的围脖,踩过铺地的银杏叶走到方士谦指定的餐馆前。刚一走近,便瞧见落地窗边的方士谦和袁柏清向她招了招手。她急忙加快脚步,呼哧呼哧地飞奔进门,在袁柏清旁边坐定,摘了围脖和手套,脸庞仍然因刚刚的狂奔而泛着两团红晕。

“这么着急干啥?”坐在她对面的方士谦拎起水壶给她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

“我迟到了。”钱蕴玮喘着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随后将面前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迟啥到啊,我和柏清儿刚开始点菜。我们刚点了一轮,你看看有没有忌口,有什么想加的。”方士谦又替她满上了水杯,放下水壶,用手指点了点桌角的二维码。

钱蕴玮用手机扫码进入点菜页面,见方士谦和袁柏清已经点了七八道菜了,都是东南亚的经典菜式。钱蕴玮吃东西不挑,于是这份菜单很快得到了全票通过。

“你俩都吃得惯东南亚菜吧?”方士谦下了单,收起手机问道,“有点酸,有点辣那种。”

土生土长的老北京袁柏清立刻把脖子一梗:“奶妈无所畏惧!”

方士谦当然知道这位豆汁爱好者没有问题。他把目光投向钱蕴玮,见这小姑娘也微笑起来:“师父,我也可以的。”

“可以就好。你们那儿的人是不是爱吃甜的?”之前翻资料时方士谦便注意到了钱蕴玮不是本地人,而是从上海远道而来的学员。这多少让他有点得意——小姑娘放着上海的轮回、杭州的嘉世、苏州的烟雨这些近水楼台的战队不去,偏偏要千里迢迢地来微草,摆明了是冲着他来的,说明他这个治疗之神到底算是业界的一柄标杆,夜海间的一盏灯塔。

“我爸爸是上海人,但我妈妈是北京人,我从小两边跑,什么都能吃的。”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京沪混血儿。”袁柏清在钱蕴玮身旁定义道。

这倒是个新信息。方士谦挠了挠头,意识到人家这也不是奔着他来北京的啊……哎哟,是他得意忘形了,老脸都红了。

袁柏清拍了拍钱蕴玮的肩膀,说:“别担心,我们不会孤立你的,我也是混血儿,我是朝阳和海淀混血来着。”

钱蕴玮扭头朝袁柏清飞快地翻了个白眼。

“噗嗤。”钱蕴玮的小动作逗笑了方士谦。她在方士谦这个师父面前一向内敛谨慎,这个有些出格的动作落在方士谦眼里,反而显得格外鲜活生动,多可爱。

钱蕴玮扭过头,见方士谦正眯着眼睛笑话自己,一时之间无地自容,害羞地垂下了头。

“这倒巧了,我也算是个‘混血儿’。”方士谦笑着托腮道,“我妈是新加坡华人。”

这回,换两个徒弟睖睁在原地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隐瞒的。方士谦爸爸是地道北京老爷们儿,双亲去世得早,他在国内没了牵挂,便趁着改开东风下南洋经商,竟然做得风生水起,在新加坡立了业也成了家。

方士谦在一个永不落幕的夏天里出生并长大,骨子里都吹荡着盛夏热烈的海风。高中时,他接触了荣耀,旋即入了迷,每天都打得废寝忘食。新加坡本地的荣耀赛事发育不良,于是他高中毕业后毅然决定回到祖国投身荣耀事业。

联盟初期,一切尚未定型,各个战队都像是个仓皇搭起的草台班子,懵懂地确认着自己的形状。这片原始又野蛮的行业生态说服不了任何一位家长,因此不少早期选手都是和家里撕破了脸皮逃出来的。方士谦则是个难得的例外——他老爹本来就是个巨浪下的弄潮儿,对于新潮事物怀抱开放的态度,自然乐得见到儿子踏向时代的浪潮。何况,微草位于他的故乡北京,多少也存了点落叶归根的意思。

“那师父的英语一定说得很好!”袁柏清一边嚼着店家免费赠送的虾片一边嘟囔,“我贼烦英语课。”

方士谦微微一笑,随口念了一段英文诗。新加坡式英语和中国孩子平日所学的英语大相径庭,袁柏清听得茫然,倒是钱蕴玮努力侧耳辨认了出来:“这是《死亡诗社》电影里的那首诗?”

“是。”方士谦点点头,“《哦,船长,我的船长》。其实这是惠特曼为悼念林肯总统而作的诗,但我也是在《死亡诗社》里头一回读到的。”

“我很喜欢这部电影。”钱蕴玮腼腆地笑了,将一双明亮的眸子弯成一对可爱的月牙,“初中英语课老师给我们放过。”

方士谦也喜欢那部电影,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每个细节都如数家珍。尤其是在林杰队长刚决定退役那段时间——那会儿他多难过啊,战队的主心骨说走就走了,千挑万选的新人王杰希又不知顶不顶事儿。半夜他躲在宿舍房间里拉起窗帘关上灯看电影,看着看着面前的景象便被温热的泪水模糊,感到前途茫茫,世间万物都失去了意义。

那时他也会十分幼稚地想,自己该像电影里的那群男孩儿一样,义无反顾地跳上书桌,大声呼唤着即将离开的恩师就像呼唤一位远去的船长。可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又有什么用呢?男孩们留不住基丁老师,他也留不住林杰队长,就像诗人留不住他的船长,世间所有的离别都来得那样仓促又不讲道理,逝去的时光永远无法追回也永远无法重现。

他隔着微黄的灯光,凝视着坐在对面的少年和少女,就像隔着时间的深渊,望见多年前坐在林杰队长面前的自己。一时之间,他竟感到自己的眼前又凝起了迷蒙的水雾。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成为像林杰队长那样的船长,领着面前的孩子驶往明亮的航道。

哦,船长,他的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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