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只听马儿一声嘶鸣后,迅速向前奔去。
“整顿结束,即刻启程!”他在马上下达了号令。
车列缓缓动了。
方才的声响隐约中传到了行列中间的马车中。
那马车明显较其他马车宽敞许多。马车四周以锦绸装裹,窗扉镶嵌宝石,奢丽非常。
那便是六皇子的车架,它彰显着大晟的气派与威仪。
但这些眼下都形同虚设,“护送”的列队中显然是没人在意这位六皇子的命令的。
他就好像大晟的一颗弃棋,入了北狄后只有飘摇势弱,再无半分讨价余地。
小江子坐在马车的辕座上,手指摩挲着腰间的平安符,待听到队伍里传来启程的声音时,他掀开帘子猫身进了马车里边。
腰间平安符上坠着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他进了马车,便瞧见六皇子身上裹了大氅,面带病容地缩靠在车壁边。而一旁的窗轩半敞着。
显然六皇子也听到了方才的声响。
六皇子没有去阻止,大抵是他也无能为力罢。
皇子尚且无人听令,那他们这些奴仆随侍更是命如草芥、任人践踏。
一如方才被拖走的那个太监一般。
小江子想到这,寒意浸染上心头。
那些狄人可不会在意死几个侍从,说到底他们这些下贱东西能仰仗的还是只有六皇子。
多可笑呐。
小江子腹诽着,但面上却不显——温顺的假面戴久了,他都有些摘不下来了。
“殿下,眼下风大,奴才忧心殿下风寒加重,请容奴才为殿下关窗可否?”小江子跪侍一旁,低眉顺眼道。
倒不是他有多关心六皇子,只是六皇子生病他们这些奴才就得侍疾,夜里听着六皇子时不时的咳嗽声,实在叫人难睡个安生觉。
六皇子并未察觉小江子假面下的虚伪冷漠,虚弱地点了点头。
于是小江子支起身,伸手为六皇子合上了窗轩,将内里和外边的寒意隔绝开来。
六皇子盯着小江子的动作,突然说:“多亏有你,我这一道才不至于太过寂寥。”
六皇子的话许是真心的,他此刻没有自称“本殿”,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寂桐院那段时光。
可惜他的“真心”永远只有在落魄时才会有,也只有在海康以“年老身残、不耐远行”为由请辞领事太监一职时,才会想到他。若是六皇子再次否极泰来,恐怕自己并不会比当初好到哪里去。
小江子早就看透了六皇子这个人,心中对他眼下的“真情实感”毫无波澜。
但这一路北行,小江子也明白了那些北狄人视大晟人为异族,纵使他们到北狄后境遇万分艰难,他们这些大晟仆从唯一能依靠的人仍旧只有六皇子一人。
六皇子虽是大晟弃子,但为了两境安宁,北狄可以磋磨六皇子,可以放任来自大晟内部的勾心斗角,却不能不顾六皇子死活。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正是此理。
这也是他虽然心中恶寒六皇子,面上还要恭敬服侍的原因。
于是他故作惶恐地跪地,颤声道:“奴才惶恐。”
“谢殿下抬爱。但伺候殿下是奴才本分,奴才不敢逾矩。”小江子以头抵地道。
他自进宫起就被这里折磨被迫学会了一个道理——他必须对所有人假意恭敬才能苟且偷生,以致后来即使时过境迁,他骨子里的奴性也难以消磨。
说些漂亮的场面话几乎是他下意识所为了。
可他此刻瞧不见六皇子的神情,自然也不会知晓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六皇子无声苦笑了一下,收回了与人谈心的可笑心思,疲倦道:“好,本殿明白了,你且退下罢。”
小江子依言退下,回到了辕座处。
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
有点冷,可不要感染了风寒才好,他可不想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小江子这样想着,背靠车架,双臂环抱,被压得稍扁的手抄被他藏于胸前。
他缓缓闭上了眼。
他本想小憩片刻,可怎样都睡不着,索性睁眼乏趣地瞧着两旁的景致在不断后退。
草原的景致大同小异,他在大晟时从未见过如此无边无际的景色,最开始还有几分新奇,可这十来日来他已经看的生倦了。
其实大晟也没有什么值得惦念的,他也习惯了这种马车上颠簸的生活,可他此刻却格外想念大晟——确切来说,他是想念大晟的人了。
不知此时此刻,姐姐是在练琵琶还是在做什么呢?
姐姐……会不会有那么一刻会想起他呢?
不知道那些设想还有没有可能实现,会不会一切都要落空了?他在出发前曾在心中暗中担忧到。
可如今,一切都有了答案——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