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见到姐姐自然开心。”
他眼底的笑意很轻易地荡开,就连眉梢都在上扬,嘴角牵动出两个孩子气的浅涡。
令人闻风丧胆的督公江瑞这样同她打笑,令她都有一瞬的恍惚,好像又重新回到了江瑞还没出宫前的那段日子。江瑞特意引导的气氛很融洽,她只好宣告她单方面的冷漠行为破产,他们的关系回归从前。
付轻舟心想从前都是江小福找话,她得主动出击一回。
她借花献佛打趣道:“空手来看病人是我不对,好在你是堂堂督公,这里什么都有,你想吃什么水果我给你剥?”
“姐姐来看我我已心满意足,怎好劳烦姐姐……”
“橘子还是香蕉?苹果怎么样?”
二人同时开口。
江瑞收了声,将原来话吞回肚子里,心说自己真是越来越不知足了,姐姐给了甜头便想顺杆往上爬。
“橘子,有劳姐姐了。”
付轻舟于是起身,走到桌边拿了个橘子才重新坐了回去,低头专心地剥起了橘子皮。
付轻舟一面细心地抽去橘瓣上的白丝,一面状似不经意地说:“你前日送的璎珞太贵重了,我实在不能收。”
付轻舟递去一瓣橘肉,江瑞没接,很无奈地叫了声“姐姐”。
付轻舟仗着他有伤卧床,狡黠道:“反正我给你放桌上啦。”
付轻舟又将橘瓣递近了些,决定用吃的堵住江瑞的嘴,他一张嘴就能咬到。
她故作玄虚道:“何况,我已经有最好的吊坠了。”
江瑞卧在床上,闻言下意识地仰头望向少女的颈间。
只见白皙的玉颈上系了一条红色细绳,滑过清晰可见的锁骨,坠着一枚小小的金叶子,小巧可爱。
江瑞忽然哑了声。
他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瞧,埋头咬下那一瓣酸甜多汁的橘肉。
他此刻的心情就如那瓣橘肉,入口是酸,可吃着吃着又反而尝出了一丝甜味。
他曾经卑贱如泥尘,送的最拿得出手的东西也不过是一枚金叶子。所以后来,当他有了权势时他才非要想尽法子想要弥补,可姐姐却告诉他,即便是他在落魄时送的东西,她亦视若珍宝……
“姐姐啊,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江瑞轻声喃喃,垂下长长的睫毛,阻挡眸中摇摇欲坠的湿润。
姐姐为何要对他这样好,叫他忍不住徒生这许多妄念。
付轻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难得想耍耍嘴皮子功夫,怎么还把人惹得一副要哭的模样。她实在不会哄人,又塞了一瓣橘子递到江瑞唇边。
“我哪里好了,你才好呢,帮了我一个大忙,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
仔细数数,她还欠他一份,哦不,好几份生辰礼,再加一份谢礼呢。
江瑞眼睑轻颤,再次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温柔,“姐姐若要报答,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做到。”
江瑞目光掠过付轻舟的面庞,似是思忖片刻,目光却恢复了原来的温润,声音轻缓:“我并未想好,等想好再与姐姐说可以吗?”
“不会是叫姐姐为难之事的。”
付轻舟想了想,以她的身份能力,江瑞应当不会想出什么太刁钻的要求的,于是她点点头,还是应下了。
江瑞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桌上,心想姐姐既然不肯收外物,他亦有其他东西投其所好。
“说起来,我在北狄时偶然间得到一面琵琶南音,听闻是前朝名品,只可惜却无人能弹奏出其精妙所在,南音蒙尘。不知我今日是否有幸,能得姐姐弹奏一曲?”
付轻舟心安定下来,还好不是送了。她实在是被他层出不穷的送礼给弄怕了。
“自然。”
她很痛快地答应了。
江瑞唤来小太监打了盆水,方便付轻舟清洗她方才剥过橘子的手。等她擦干手指时,那小太监已经抱着一个琴匣回来了。
“姐姐打开瞧瞧可合心意?”
付轻舟依言打开,抱出了琵琶,她挺直身子坐下,手指小心地拨弄了几下琵琶弦,发现琵琶弦已经调试好了,音质亦是上乘,不禁欣喜极了。
早知道江瑞说的琵琶是这么好的琵琶,她原先就该答应试上一试的。
她怀着对乐器的崇敬,端正了姿势。可当她望向床上的江瑞,却莫名觉得他们这样好像病床前慰问演出一般,又忍俊不禁起来。
不行,憋住。
“姐姐在笑什么?”江瑞好脾气地问道。
付轻舟抿紧嘴唇,忍住不笑。
“姐姐想笑便笑,不必顾虑。”
他对她实在脾气太好,付轻舟反倒不好意思,她正经起来,询问江瑞想听什么曲。
“《煦春》,可以吗?我想听姐姐为我再弹一次。”
“就当作姐姐送我的生辰礼。”
当他第一次听到轻舟姐姐为他弹曲时,他便无数次幻想着有一日他能面对面真正见到轻舟弹琵琶的模样。
付轻舟有些意外,意外于江瑞还记得这样久远的曲子,意外于他竟然这么好哄,几乎任她“一招吃遍天下鲜”。
“好,那我借这一曲《煦春》,贺君新岁。”
她垂首凝神,发鬓低挽,青葱润泽,素手缓缓拨动弦丝,一段乐声悠然流出,似带出了一抹馨香,叫人心神沉沦。
江瑞恍惚以为神女垂世,一眼也无法移开。
她弹琵琶的样子,比他想象过千百次的样子更动人心魄,而他只能迷醉般看着,不敢冲犯分毫——那简直是冒渎。
付轻舟一曲弹完亦有些意犹未尽,但当她看见江瑞眼中那几乎藏不住的热忱赞美时,她又不禁怀疑自己真弹的那么好吗?颇有些难为情地笑笑:“你的琵琶真的很好。”
“这样的琵琶才堪配姐姐,姐姐的乐技令我如闻仙乐,是我听过最好的乐声。”
付轻舟的脸霎时红得像是天边的火烧云。
十分直白又热切的夸赞,她简直以为自己是什么时候养了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