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说,每逢瞧见这座北烟泽关外,都觉得除却观瞧如潮妖物外,尚能瞧清那些位当年的老相识,北烟泽关外的袍泽,不停地在攀交情,但又不停地送走些新人旧人,才踏入北烟泽不足几日的新人遭妖物开膛破肚救无可救,身在边关外的精明油滑老卒,最是知晓保命,可依然时常替人挡下妖物爪牙鳞刺,有时用兵刃,有时则是用肉身。 虽事隔经年,但与青平君两人,却总能是依稀恍然间望见身在堤岸处的故人踪影,且这些踪影只会愈发增多,从来不曾溃散。活着的人,总是要往前看,近乎无数人都乐意用这等言语规劝旁人,但当真到青平君两人的地步,着实瞧不见什么一线胜算,此消彼长,单单是能够凭一身孤寒,消瘦双肩,艰难撑起这座北烟泽,好事也担得起,祸事更是习以为常。哪里还敢妄图念想日后得胜而还。 饮酒时节,青平君前阵子难得多添过几杯,话多时节,曾经戏言道,说是自个儿夜里从来就是提心吊胆,向来不敢合眼歇息,只得是将两眼圆睁,旁人瞧见都觉得相当骇人,奈何从来不曾知晓这等病症的由来,不单是成天提心吊胆妖物作祟,而是每逢合眼,灵台里无甚念头的时节,总能瞧见无数故友走马灯似来回转悠个不停,有老有少,有高矮,有肥瘦。 柳倾推开桌案之间堆叠起的繁杂卷宗,单手按住眉心,总觉得酒虫好似也是起伏不定,总有隐隐作祟的势头,不得已将厚实衣衫披起,慢吞吞走出门去 ,叫上相距不远的朱瑛,同登城头,打算分了剩余的半壶烧刀酒。 征杀之人最喜此酒,唯有酩酊一场,方才能将整个人如同刀剑一般,经烈酒重新洗刷得干净,才好强撑念头,对上沙场之间血肉成泥,而这座北烟泽中人却是比起行伍军阵中人,更是瞧不见天明,关外沉沉夜色,恰似亘古长存。 不过朱瑛今日却难得挂起欢喜相来。 在北烟泽关外,朱瑛自有家室,算计着时日,如何都快要到喜添子嗣的时辰,所以这等欣喜,连朱瑛那张常年阴沉的面皮,都是有些压制不得,难得夺过书生手中的半壶酒,舒坦自在饮入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