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惜还在昏迷中,即使在睡梦中,她依然是不安的,似是被可怕的梦魇住了。
她梦到了以前,她的以前。
兰惜的家庭一团糟,从她有记忆开始父母就在不停地争执,有的时候还会动手。后来她的爸爸借口说要去外面挣钱,一走就是好几年。
她以为平静的生活就能开始了,毕竟没有了爸爸,她妈妈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她就能好好地和她的妈妈生活了。可没过几天,她的奶奶就开始闹,闹得比她爸爸更凶,打着为她们母女二人好的名义,撬锁堵人砸东西,像个土匪一样,她妈妈不依,她奶奶就到处散播她母亲的坏话,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她当时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只记得每次回家都像是做贼一样,偷偷地回去,在那个转角的胡同偷着观察一下她奶奶在不在,若是在的话,立马拉着她就跑。
她是那样的不喜欢她的奶奶,也是那样的怕。
生活就是这样越来越没有希望,兰惜很希望和母亲一起离开,可是母亲却总是拒绝,说不离开是为了你好,年少的她哪里知道这好从哪里来,直到在某一天早上她妈妈像往常一样送她去上学,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她的姥姥将她深夜丢在没有人的奶奶家门口,说这才是你的家,她连哭都不敢哭。
后面的每一天她都过在重复的日子里,每天都要承受奶奶对妈妈的辱骂,她的奶奶时不时就会对她说:“等你见着你妈就问问她怎么没一生下来就把你掐死,留你在这里受罪。”
她知道每个人都希望她死,她是所有人的负累。她有的时候也在想那个以前给她买新裙子,扎好看头发的妈妈难道是假的吗?如果是真的话,她是怎么舍得把自己扔在这个地狱的呢?
她在学校里也饱受欺凌,同学也成群结队地孤立她,谩骂她,村里的人会跟自己的孩子说很多难听的话,她就是一个笑话,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什么也都没有做,可是所有的后果都落在她的身上。
后来父亲回来后,动不动就会对她拳打脚踢,一点小错就会被衍生成质问:“吃了我家这么多年的饭,怎么身上流的还是跟你妈一样的脏血!”
她看着她的父亲带着一个个女人回家,嘴上还要说着:“你妈跟别人跑了,是个贱女人,她也不要你了。”
后来几年后,她有了一次机会可以见到偷偷回村的妈妈,她当时在心里反复练习着见到她的时候要说的话,她想和她一起离开。可是第二天看到她的时候,面前的妈妈好陌生,陌生到她抱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想要躲开。她的个头已经和妈妈一样高了,在她怀里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温暖,那些排练过的话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听到妈妈说:“没有带走你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怪我,我自己日子也过不好。”
她忽然什么都懂了。
睡梦中的人攥紧了被子,眉心微动,睡得很不安稳。
萧自衡握住了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安慰。他看着她皱起来的眉心,没有伸手去抚平,怕吵醒她。
他看着她,心绪万千。
之前一直忙着救人没有时间去想,现在静了下来,却发现诸多疑点,兰惜昨天挖掩埋在废墟下的尸体时,看似不经意的安排,实则每次挖下去都一定会有,这次救人更别说了,每次说出来的都是精准的位置。
他想起兰惜晕倒之前在他怀里说得第一句话“孩子死了”,孩子确实死了,在那样的情况下,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可若结合整个局面来看,他们这一波挖出来的都是活人,反而是兰惜晕倒后,不仅搜救工作变得艰难,挖出来的很多人已经离世了。还有她最后强撑着说出来的按个方位,那个方位确实埋着一个妇女。
若把这些结合看起来,可不仅仅是巧合就能搪塞地过去了。她是如何得知这些信息的?难道她是神仙?他心里其实是不信神鬼那一套的,可能因为从小就跟着萧煦上战场,最是懂得求佛问路不如求己破局。那兰惜到底是什么情况?
萧自衡在山河关城墙倒塌一事时,曾经调查过兰惜,发现她跟凌尚其实是认识的,但后来在将军府兰惜的种种表现看来,她倒像是完全不认识凌尚的样子,他之前以为是她为了避嫌,难道是真的不认识?还有就是他在芝南别院的时候,其实也多次听到兰惜在屋里自言自语,像是在跟什么人对话一样,尤其是上次给小攸准备生辰贺礼时,可是他又坚信那个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萧自衡看着面前的人,小声地问道:“惜惜,你到底是什么人?”
许是萧自衡的安慰起到了作用,兰惜噩梦散去,人也睡得安稳了起来。
萧自衡走出帐篷,望了望阴沉沉的天,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他朝着医官的帐篷望去,正巧看到凌尚和仲夏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知道凌尚曾经来芝南别院找过兰惜,两个人谈话的时候还遣走了仲秋仲夏他们,想起凌尚之前神神叨叨地叫兰惜去一旁说话,难道凌尚知道些什么?
来不及再细想,他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凌尚在吩咐仲夏一些熬药的注意事项,萧自衡就站在一旁等,等到他们说完仲夏离开后,他说道:“有时间吗?想跟你聊聊?”
凌尚有些错愕,他前几天总想找他聊聊,可是他总是拒绝,今天怎么还主动送上门来了?不过这也好,正好可以说说他,于是回道:“有啊。”
萧自衡环顾四周,神经紧绷着,“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
凌尚发觉了萧自衡的异常,但只以为是他太在乎兰惜了,心里度着一会儿怎么好好说说他,让他不要这么认死理。
两个人走出了一段,这里离帐篷区远一点,在当下的情况下,几乎没有人走动。
萧自衡开门见山地问道:“尚儿,你以前就认识兰惜,对吧?”
凌尚酝酿出来的话,一时之间全部噎在了喉咙,差点把他噎死。他知道萧自衡这么问,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以前的事情,只得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现在的兰惜和你认识的兰惜有什么不同吗?”萧自衡第二句话扔了出来。
这句话就像一个炸弹,炸在了凌尚的喉咙里,让他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他察觉出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