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排员工宿舍中冲出一个胖师奶。
她就是肥仔的妈咪。听见儿子嚎叫的声音,奔出来看看。
她一眼看见泥地里翻滚的两个小身影,走过去拎起瘦小的那个,在屁股上狠狠给了一巴掌:“哪个小崽子,敢欺负我们肥仔!”
肥仔有妈咪撑腰,即刻爬起来,想要扑过去朝嘉峰拳打脚踢,却一下子被他妈抓了回来。
胖师奶看清手中哭成小团子还眉清目秀的小男生,忽然松开手,让嘉峰站在地上,赔笑道:
“原来是小嘉峰呀,我冇看清楚是你。肥仔同你贪玩,你不好哭啊,那些玻珠全都送给你玩,你不好同你妈咪告状啦!”
她拖着儿子,就往回走。
一边走,肥仔的声音还一边传过来:“妈咪,你怎么连嘉峰那个小豆丁都怕啊?他都打不过我!”
胖师奶的大嗓门随风传来:“谁怕他啦,我是怕……”
肥仔抢答:“我知道啦,你是怕他妈咪!”
胖师奶恼羞成怒在儿子胳膊上狠狠掐一下,道:“谁怕那个瘦师奶,你妈咪是怕小汤总。万一她晚上同他吹枕边风,咱们一家人的饭碗还要不要?我都话,叫你不好同那衰仔玩!”
尖刻的语声,不时随风传到两个小小的孩子耳中。
嘉峰哭得更加伤心。
秦霜树回来接儿子,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嘉峰蹲在地上大哭,一张脸好似一个花猫。
隔壁宿舍的小姑娘蹲在他身边,温温柔柔给他递纸巾。
秦霜树心中一惊,忙跨步上前,将儿子抱起,问:“嘉峰,咩事哭啊?你是小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啦。快话给妈咪,发生咩事?”
嘉峰看见妈咪,一下子投入她怀中,双手牢牢抱住秦霜树,拼命想将眼泪忍回去,落下的眼泪却更多了。
“你讲啊,乖仔!”秦霜树越发着急,将儿子推离他一些,仔仔细细看他的脸。
嘉峰拼命摇头,好半天才抽抽噎噎,说:“我不可以讲,我讲了妈咪会伤心。”
阿珊拖拖秦霜树的衣衫,奶声奶气说:“aunt,刚刚肥仔打输了波珠就骂人,肥仔的妈咪还打了嘉峰屁屁。”
秦霜树心中涌起一股怒气:小朋友打打闹闹,怎么大人还上手了?
她换了个姿势,打横抱起嘉峰,将他的背带裤松开,露出肌肤。
果然看见被打的地方一片鲜红,五指印记好清楚。
那师奶用的力不小。
“走,同妈咪上门找她去!”秦霜树决心,一定要替嘉峰讨回公道,那胖师奶要是不肯道歉,她也会给她来一下子!
谁知嘉峰好似扭糖一样强烈抗拒,他的小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不去,我不去……”
秦霜树怔了一怔,问:“怎么啦?你把肥仔打伤了?”
这是她唯一想到,嘉峰被打反而还不愿上门的理由。
阿珊继续奶声奶气告状:“aunt,冇,阿峰冇打伤肥仔,是他们母子都乱讲话。肥仔讲他妈咪话给他,aunt你是小汤生二奶,等住同小汤生生个弟弟,就不要嘉峰啦!”
小姑娘记性好,竟然说得一字不差。
“阿珊!”嘉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更加伤心了,让妈咪听见了这么难听的话。
秦霜树大吃一惊,她身为被造黄谣的本人,都传到小朋友嘴里了,她竟然是第一次听见。
毕竟造谣的人,谁也不会在当事人面前自讨没趣。
秦霜树这才想起在《香江爱情》片场,叶香妮同自己莫名其妙的对话。
“我们女人出来行走江湖,明明凭本事吃饭,却因为生得比别人靓,又比别人能干,总会有好多招摇口舌。”
“流言源头总须堤防身边。”
她当时以为叶香妮是抓住她这个陌生人诉苦,在说《明珠日报》编造乱写的事情。
现在想来,原来叶香妮其实是在提醒她。
只是彼此第一次真正说话,没好冒然交浅言深。
叶香妮这份心意她记下了。
流言源头?
身边?
究竟是谁,给自己造这黄谣!
是被赶走的剧务刘主任?
是王策划两公婆?
还是被自己成功夺权的肥波两公婆?
想来想去,每个人都有这个可能。
她还没说话,嘉峰好伤心地问她:“妈咪,你真要做小汤生二奶,不要爹地,也不要我了?”
秦霜树柳眉倒竖,呵斥道:“乱讲,成班人乱嚼舌根,嘉峰你不好同他们一样乱想。妈咪只钟意嘉峰。咩狗屁二奶,妈咪即刻就教你跆拳道,谁再在你跟前乱讲,你就揍谁!”
她想了想,将嘉峰放在草坪上,蹲下来用纸巾,将嘉峰脸上的泪珠擦得干干净净,这才望住他,认认真真说:
“妈咪又的确不要你爹地,他是个烂人,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平时都不开工,日日在家打老婆打仔,那日他还打算骗我签保单,害死我们两母子拿保险公司的钱。”
“这种人,嘉峰以后都要离他远远。乖仔,你应不应承妈咪?”
虽然有古话,对子不言父过。
但是秦霜树认为,还是要对嘉峰说清楚,让他不要对那烂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心中有种害怕,总觉得书中嘉峰的死,跟烂赌翔脱不开干系。
只有早日跟嘉峰讲清楚,让他认清楚那个男人根本不配当他的爹地,他才能够遇事保护好自己。
嘉峰沉默了好一会。
他小小的脑袋,浮现出一幕又一幕从小到现在的亲身经历。
他同妈咪住在简陋的劏房里,两母子常常连菜都买不起。每次老豆回家,不是抢钱,就是打他,打他妈咪。
他从小就渴望好似阿茵、阿珊,有钟意他的爹地妈咪,可以一家人幸福地一起吃饭、逛街、生活。
可他回忆半天,也不得不承认,那个被他叫做爹地的男人,唯一给过他的温馨时刻,就是上一次回劏房,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