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梁园橘的十六岁。
梁正明当年的悲剧色彩故事重蹈覆辙,不过这回还没到画上句号的时候。
舅舅跟她说,今天来的都是大客户,只要傍上一个,那她升学问题就彻底被解决。
从小到大,梁园橘没有一个阶段是喜欢学习的。
最早追溯到被父母要求上各种课程,没有一点自由,就像是一个学习机器,生来是为了学习,呼吸都是其次。
父母去世后,她被送到亲戚家中,时间太短,都已经忘记是什么亲戚,但梁园橘就是记得很清楚,那一个月,是她长到七岁,有记忆以来,睡眠质量最好的一段日子。
遗憾的是,一个月后,那家亲戚迎来了喜讯。
孩子多了就是负担,没有任何顾虑和犹豫,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梁园橘坐上前往叔叔家的小车。
叔叔是父亲的弟弟,有老婆有一个孩子,按年龄算是她堂哥,婶子不高兴叔叔把她领回家,有怨气,在叔叔家住的头几个月,九十几平方米的屋子都气压沉沉。
她和堂哥也玩不到一块儿去,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在家里发呆,看电视,用堂哥的电脑玩网页游戏。不能出门玩,叔叔说大城市,拐子佬拐子婆多,一不留神她可能就被抱走卖到山区去。
叔婶俩人第一次爆发在八月,叔叔觉得一个小孩才七岁,至少得读书,上半年没去学校是家里出了那么大事,没有彻底安定下来,这才耽搁,现在九月快到了,还不打算打算实在说不过去。
婶子对她读书这件事没有异议,但她对叔叔选择的学校颇有微词,一门之隔,梁园橘听得清楚。
“一个小学,一年学费六千多,校服住宿饭卡杂七杂八加起来少说都要九千,小一万,梁正信,你一年才赚多少钱?我问你?”
“房贷还要不要交了?车贷要不要交了?你儿子还有三年高中四年大学要读,以后房子也要买,彩礼也要备,不然哪个女孩儿愿意跟他?这钱不得我们出啊?”
“你怎么那么善良啊?啊?乐天大佛转世啊你?你儿子一个吞金兽还不够让你认清你自己?你有养一儿一女的实力吗?啊?”
“我辛辛苦苦,每天买菜做饭都要跟老板讲价那几毛钱,你倒好!给那小屁孩选个一年六千的学校!这么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女儿呢!梁正信,你没心啊你!”
……
最终她去了郊区边上一个一年两千的学校,学校规模不大,宿舍就在回型教学楼的楼上,可以选择走读或住宿。
婶子替她办了住宿,十六个女生一个寝室,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
每月有一次月假可以回家,不过宿管会给她们分批洗校服晾干,叔叔也会给她零花钱,所以她没有回去的必要。
后来还是以婶子怀上二胎,叔叔经济实力不够告终,她被送去了下一户人家。
后来差不多又是一年没上学,这一年频繁辗转了几家,理由众多,打架,八字不合,回老家,出国移民……
梁园橘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有那么多亲戚,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送去福利院的时候,舅舅出现了。
在舅舅家也没少打架,直到表哥表姐出国,她的生活才日渐安定。
大约是财力充足,舅妈对她的态度模棱两可,在小钱上很慷慨,每月给她三百块零花钱。
至于大钱上,一定会对她多次洗脑,例如他家对她有多么多么好,她一定要知足感恩。
仿佛已经想好了这鱼应该怎么宰,何时宰。
梁园橘十六岁这年,就被宰了。
舅舅的公司出现经济危机,正是四处求人的时候,原本是要等她二十岁,年龄一到就跟小企业小厂大厂老板相亲,现在不得不提前,将她带去了夜总会包房。
她听完舅舅的话,嗤之以鼻。然而没给她找到机会溜掉,舅舅已经把她推进包房里。
那天很混乱,字面意义上的,梁园橘忍着恶心被灌了几杯酒,弄响了消防警报器,包房就这么大,人这么多,她也做不到偷偷的行动,警报一响,立马有服务员进来疏散人群,包房里的人解释着误触,但服务员没听。
这么大件事,他们只能遵从规矩安排,先疏散人群,如果真的只是误触,经理会知道怎么做的。但如果不是误触,那事情就大发了,人命都得搭进去。
梁园橘到了楼下便想跑,舅舅早就怒气填胸,大发雷霆,当场扇了她一巴掌,又拉着她给其他老板赔罪。
一楼空地人很多,各种各样的人,西装革履的,粉面油头的,花枝招展的,大腹便便的……
“道什么歉,想搞未成年还想听道歉?做梦。”
梁园橘顶着脸上的红色巴掌印,牙尖嘴利,声音响亮,比舅舅打她的那巴掌还要响亮,引得不少人围观看戏。
人群外围,检亦已刚到,听经理说了几句,了解来龙去脉。
“你问她愿不愿意上我的车。”他对经理说。
“啊?检总,你也听到了,这姑娘未成年……”
“哪来那么多龌龊的事。”他稍显不耐烦,转身就要上车。
助理见他作出要走的架势,愣了一下,“检总,杨先生晋先生他们还等着……”
发生这样的事,不吉利。
检亦已说:“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他在车上看了一两分钟平板,窗玻璃上突然出现一张小小的人脸,她两手竖着贴脸侧,试图透过窗玻璃看清车里的景象,和车里的人。
他不紧不慢降下车窗,反而把她吓了一跳。
她微妙眨了眨眼睛。
“什么名字?”检亦已问她。
“梁园橘。”梁园橘把自己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讲清楚给他听。
“你以后跟我。”检亦已说。
这句话有歧义,容易让人产生误解,他又补充一句:“不用你做那种事。”
最初是不用做那种事的,检亦已的癖好有点奇怪,他把梁园橘带到一处住处。
两人面对面在长桌坐下,他问她:“这房子怎么样?”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