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河城开始下雪。
鹅毛大的雪花一片片落下,弟子们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都好奇地用手接着。
战斗在这一刻结束。
雪花碰到沸腾的黑血,融化成水,一点点渗入地下冻土,似乎这场雪的使命便是清洁一切罪孽。
城门处的人朝着他们走来。寒风中,身后的黑色披风随风飘扬,像一片锋利的刃,充斥杀伐气息。
所有人都在猜测此人身份,见他长身玉立,周身气度不似普通人,反而透着股清冽华贵,连对他的容貌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大概是个样貌不俗的男人。
可他走到近处,众人结结实实地失望了一把。
长得倒是不丑,但也说不上好看,就是特别普通而已。普通到毫无记忆点,这张脸在他身上能看见,在别人身上也能看见。上一秒看过,下一秒便忘记。
裴子溪十分尊敬地问:“请问阁下是?”
池晚却突然蹿出去,走到那人身旁,笑嘻嘻道:“是我朋友。”
“原来是池姑娘的朋友。”裴子溪恍然,“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名字无足轻重。”他淡淡道。
“那来自哪个仙门?”
“散修。”
众人不免惋惜,声音也如飞珠溅玉,可惜就是生了张如此普通的脸,要不然就是尽善尽美一个人。
裴子溪道:“这种危急时刻,多一个帮手,便多一分胜算。”
趁众弟子激烈讨论如何守城的时候,池晚将“她朋友”拉扯到一旁,好奇地捏了捏他的脸。
燕忱微微皱眉:“摸一把十两银子。”
池晚赶紧收回手,生怕自己破产:“好家伙,比花魁还贵。”
神秘公子不是别人,就是清远剑宗臭屁宗主燕忱本人。臭屁宗主隐藏身份只需要两个步骤:第一,将扶梦裹上;第二,施个障眼法。
见池晚认出来,他便将障眼法对着池晚解了。别人看他还是那副普通容貌,池晚看见的却是燕忱本忱。
他的披风上仍带着冰雪湿意,微凉。
他垂眸盯着池晚,眼尾懒洋洋地上扬,睫毛似鸦羽,衬得他整个人像只惑人的魅妖。池晚看见,又想起刚才吸入妖毒时做的那个荒诞的梦。
她盯了一眼燕忱高高的鼻梁,感觉后颈一阵痒,连忙用手挠了挠。
燕忱皱着眉看她动作,警觉地问:“碰到妖毒了?”
池晚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燕忱已经拨开她垂落于后颈的乌发,盯着那处嫩肉看了一眼。
“没怎么样啊。”他语气微微疑惑,为了验证,微凉的指尖甚至还在上面揉了揉。
池晚像只炸毛的猫,赶紧躲开。
燕忱十分不解。
池晚干笑道:“呵呵呵,没事没事。”
燕忱:“没事就行。”
池晚问道:“对了,你怎么过来了,还伪装得这么……”她上下打量燕忱一圈。
燕忱神秘兮兮:“因为有要事。”
“要事?就是昼河城的事是吧,看这样子仙盟别的门主也会来。”池晚想了想,“他们还要等几天才能到,你是第一个到的,很有责任心嘛。”
燕忱却不屑冷笑了一声:“才不是这种要事。”
“啊?还有更重要的事?”池晚表情渐渐凝重。
昼河城的事都不算要事,那算得上要事的……
燕忱郑重道:“家里有只猪跑丢,当务之急是寻猪。”
池晚觉得自己简直浪费感情:“我竟不知道无妄殿还养猪呢?这猪姓燕吧?”
另一边,商量对策商量得热火朝天的弟子们达成共识。
裴子溪道:“既然我们无法阻止妖潮,又不能坐以待毙,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固这座城池。”
周靖川拿着一叠纸出来:“这是从客栈柜子里找出来的,一半归我们,用这些纸画剑宗的诛灭符。剩下一半,裴公子支配。”
“好,那剩下一半便画蕴天宫的加固符、围困符。”裴子溪道,“诛灭符贴在城墙外妖可能会经过的地方,加固符贴在那些脆弱的不起眼角落,省得被妖群破坏,开辟出新的路……”
“至于围困符,我们可以设置一些陷阱,等着妖物来钻。”
分工下去,弟子们很快就画完了,又忙忙碌碌地贴好。
守城的修者看着这些弟子忙碌,纷纷觉得他们非常可靠,效率又高。
裴子溪这时才稍稍放松下来:“若有几只妖物来犯,这些符也能顶得一时,大家今晚应能睡个好觉了。”
宋颐扭动着自己脖子,叹道:“累死啦。”
就在这时,宋颐感觉地面似乎有一点点晃动,他惊恐地看着裴子溪:“师兄!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裴子溪点头:“似乎有一点地动。”
但只是一瞬,便停止了。
在昼河城这个特殊的地方,就连下雪都不一定是普通的下雪,更何况地动。
宋颐等了一会儿,见没再地动:“看来没事啦,大家都回去歇息吧!”
话音未落,整片大地都剧烈地颤抖起来,人连站都难以站稳。
燕忱一把捞住池晚,二人神色凝重对视一眼。
这次地动持续了很久,城内房屋摇摇欲坠,瓦片噼里啪啦往下掉,幸好早已将人员疏散,不然难以预计会有多少伤亡。
弟子们跑到城墙上,只见远处一片刺眼天光,有巨大啸鸣声传来。
城墙外不远,是结了冰的昼河。昼河再向北,一直到望不见的地方,荒无人烟。
但在视线尽头,天地相接一线间,却混沌一片,灰蒙蒙的背后,逐渐显现出一些妖物的身影。
啸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尽头处的妖物正在向昼河奔袭,不可胜数。
池晚低低道了声:“糟糕。”
燕忱眼眸颜色沉了沉。
其他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待反应过来,皆大惊失色。
裴子溪握着古刀的手指泛白,声音中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