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池晚因为得到彩头,喜悦得紧。但听到路人的话,笑容一点一点凝在脸上。
她又想起那方绣着白鹤的丝帕,那个燕忱寻了多年的人。
池晚手里端着莲花灯,一步步朝燕忱走去:“给我看看你的画。”
燕忱却已将画卷收起,他漆黑的眸凝视着池晚,眼里写着拒绝。
池晚努力扯出一个苦笑,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说:“就借我看一看,怎么,我都辛苦站了这么久,都不能给我看一眼么?”
燕忱微微垂眸,语气生硬:“不可以。”
“为何?”
燕忱没有说话,答案不言而喻。
池晚语气颤抖:“燕忱,你不要太过分。”
燕忱冷下脸:“本座说了,不行。”
池晚懒得同他多说,直接上手抢他手里的画卷,但他却猛地一下避开,池晚连画卷的边都没碰到,还被锋利的纸刮出一道血口。
众目睽睽之下,池晚像个戏里的丑角。
他端起画卷,在他的灵力作用下,画卷一寸一寸变成灰尘,消散在风中。
如同一寸寸变成灰的画,池晚的心也似乎渐渐冷掉。她整个人僵立许久,终于抬头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见池晚离去,燕忱在原地怔愣片刻,旋即又追了上去。
只留小贩和一堆看客,小贩还疑惑:“咦,画不给我,彩头你们也不要了么?”
池晚沿着一个方向越走越远,脑子里就剩下燕忱毁那张画卷时决绝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都比不上一个多年未见的女子。
燕忱甚至不愿意为她作一幅画,她在寒风中站了许久,那幅画上女子的脸甚至都不是她。
在修炼一事上,她天赋卓绝。但想要一个人喜欢她一点点,怎么就这样难。
有一道黑影挡住她的去向,眼前的玄衣衣领滚金边,一看便知是谁。
“站住。”他声音冷淡。
“你是我的侍女,未经允许,你能走到哪去?”
池晚抬头,冷眼看着他:“尊上好大的口气,让我留便留,让我走便走。这侍女我不干了,你爱找谁找谁去,剑宗我也不留了。”
燕忱却难得没再继续和她呛声:“你生气了?”
“我生哪门子气?”池晚把莲花灯往旁边一摔,“侍女也有资格生气?头一回听说。”
燕忱将那幅画藏在身后,手里攥得死紧。
他不敢把那幅画给她看,若是叫她看见,一切都要露馅。只能怪他画的时候,画着画着便画成另外一张脸。
他可以等池晚准备好的时候,再向他主动袒露身份的事情。而不是现在这样,让池晚知道其实他早就知晓一切,步步为营,引导她一点一点暴露。
他就是这样恶劣的一个人,但恶劣至此,他也怕池晚知晓他做的这些事。
除非,池晚也心悦他。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
那也能给他一个渺茫的机会。
燕忱深邃眼眸泛着血色,复杂的神色交织。
他小心翼翼问池晚:“你是不是……心悦于我?”
池晚忍不住笑了一声,一字一顿道:“一点都不。我一点都不心悦你,高高在上的宗主,还缺我这点喜欢吗?”
“你别说了……”燕忱语气中包含着乞求。
池晚的话仍在继续:“上辈子,这辈子——”
“住口。”
“下辈子,都不可能。”
“住口!”
越说,她眼中便越苍凉:“我究竟卑贱到什么程度……会喜欢你?”
言语似冷箭,穿透燕忱的心。他全身灵力都躁动无法抑制,眼底似乎燃着焰火,如无尽深渊一样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池晚只觉得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重重抵在身后的墙上。
燕忱脸上的表情几近疯魔,声音饱含怒气:“那你心悦谁?裴子溪,还是那个周靖川?你与裴子溪雪夜相谈甚欢,转头就对你娘说你喜欢周靖川,看来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池晚微微讶异,很快便恢复镇定:“原来你都听见了。”
他阴恻恻地笑:“无论裴子溪还是周靖川,本座杀死他们,如同杀死蚂蚁一般简单,随便一根手指,他们连反抗都反抗不了。明日你就能看见他们的尸体,我看你还能心悦谁?!……还有你!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池晚喊道:“这不是你第一次想掐死我了!若你恨我,直接冲着我来便是,何苦连累其他人?”
燕忱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她细嫩的脖颈还在他手中,却还在顾虑别人的安危。他该说她什么好?
那一瞬间,他真的想杀了裴子溪和周靖川这两个碍眼的人。
“你只记得我想杀你。”他声音低哑,“我救你,你从不记得。”
他垂眸,慢慢敛去原本弥散的杀气。手上却突然凉了一下,他抬头,看见池晚双眼中蓄满了泪,长长的睫毛上也挂着泪珠,一滴又一滴落在他手上,。
他从未见过池晚哭。
她红着眼圈道:“你别杀他们。”若是杀了裴子溪周靖川,仙门还怎么容得下燕忱。
就算燕忱做了那么多不像话的事,偷学禁术,谋取宗主之位,这些事却容易遮掩。但若是他杀了两大仙门的首徒,那便真的于世不容了。
他松开手,晦涩不明问道:“你就这样在意他们?”
池晚想着近来的所有事,心里越来越难受,像有一只手揪着她的心,就是不让她快活。
池老爷池夫人给的宠爱不是对她,燕忱也不喜欢她,还说要杀了她。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些人,真的不知道。原有属于她的那一点点东西,比如师父,她也早就失去了。
对,她什么都没有。
“我讨厌你。”池晚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燕忱望着池晚再一次离去的背影,地上是摔烂的莲花灯,漆黑的小巷空无一人,远处的烟火依然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