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棠国师已殁。这个消息一传出,天下震惊。
北棠一向倚靠国师的神术,军队的实力反倒不比桑南。国师已逝,战局立刻扭转。原本已打到桑南境内的北棠军队节节败退,桑南士气大涨。
都道像以前那样打下去,桑南几乎快要灭国。可太子一坐镇,便打得北棠落花流水,太子果然用兵如神,在朝廷和民间威望又涨了几分。
几月后,北棠皇宫,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妇人递给宫人一件信物,道:“你去将此物递交给皇后娘娘,她必定会识出我的身份来见我。”
宫人迟疑地看了看妇人和少女,心中存疑,但听她这么说,不敢大意。宫人转身拿着信物去皇后寝宫。
妇人兜帽下的头发已然尽数发白,正是国师夫人。她身侧的少女,自然便是望晴。
稍等片刻,宫人便回来了。她道:“娘娘请二位过去。”
皇后端坐于高台上,见她们二人倒不惊讶,客套一番,道:“你们二人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是的,娘娘。但……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夫人道。
“国师生前为北棠鞠躬尽瘁,北棠又怎会不顾国师的遗孀和遗孤?”皇后招来旁边的宫女问道,“持安以前在宫外住的那座府邸,现在是不是空闲着?”
宫女低眉垂目:“是的,娘娘,但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皇后轻摇手中团扇:“那便叫人好好拾掇一番,让夫人和圣女住下吧。”
皇宫安排好她们的住处,揉了揉额角:“本宫今日头疼得紧。”
这便是在下逐客令。望晴拉着夫人的手,示意她该走了。夫人却突然站起来,道:“娘娘,以前望晴和五殿下的婚约,还作数么?”
皇后略微不耐地放下扇子:“可是几月前,国师亲自来信,说要解除婚约,言辞诚恳,陛下便应下了。”
“赤水族已亡,望晴年纪小,需要良人照顾。妾斗胆……请求娘娘,让他们完婚!”
“阿娘!”望晴摇了摇头,小声提醒夫人。
“可是这婚约都已取消,现在又要作数,来来回回,不是叫人看笑话么?况且国师不愿望晴嫁给持安,若他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想看见这样。”皇后尴尬地笑。
皇后没想到这二人这般难缠,此刻已是稍微压制不住怒火。当初若不是看在国师面子上,想稳固这层关系,怎么会从小便定下这桩亲事。
“夫人不必担忧,北棠好男儿那么多,本宫定会为望晴物色个良人。”
夫人却道:“望晴幼时来宫中,娘娘曾说十分喜爱她。难道娘娘的话不作数了吗?”
皇后捏着扇子狂摇。
夫人接着道:“持安皇子现在还未娶正妃,娘娘莫非觉得望晴配不上这正妃之位?若不是赤水族,北棠也不会有这些年的辉煌。”
“本宫头疼欲裂,改日再说吧。”皇后起身,咬牙吩咐道,“来人,送夫人和圣女去府中。”
府内海棠开得又野又艳。望晴和国师夫人暂且住下。虽然亲事上皇后未松口,但吃穿却没短了她们二人。
“阿娘。”望晴看着夫人,不解道,“为何非要我与五皇子成亲?我……不想嫁给他。”
夫人眼中又染上悲伤:“你阿爹在世时,你能攀上最好的便是薛持安了。如今你阿爹不在,说什么我都要将你的亲事安排好。若你嫁给他,起码富贵荣华少不了。”
她却摇了摇头:“何苦这样自轻自贱。”
夫人却咬牙恨道:“怎么算自轻自贱?若不是他们北棠,我们赤水族隐匿世间,怎么会和桑南对立!怎么会招来杀身之祸!一百三十六条人命,北棠当真一点责任没有吗!”
望晴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赤水族祸事,怪桑南也好,怪北棠也好,最该怪罪的,仍是她。
若她没有救过他,没有爱上过他,就好了。
一想到这里,头上那朵印记便隐隐作痛。
夫人问道:“半月后,北棠是不是要举办祭祀大典?”
望晴想起一路上听行人说的话,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便点了点头。
北棠战事连连败退,陛下举办祭祀大典,以此安稳民心。夫人盯着那座全城都能看见的高塔,轻声道:“祭祀……应该就在那里举办吧。”
她的眼神像着了魔。
住进来的这些时日,望晴听说了薛持安的一些风流韵事。母亲为后,受尽宠爱,又不用背负社稷之重,因此活得十分潇洒快活,常流连于秦楼楚馆。
她和薛持安只有幼时短暂地见过一面。她思索再三,还是不想和薛持安成亲。
现在她和母亲什么都没有了,嫁给薛持安,她会衣食无忧,夫荣妻贵,但只能像一只短线纸鸢,围着那只手转,绕不出几丈远。
她去找母亲,敲门,人却不在。侍女过来回道:“夫人一早便出去了。”
望晴听到外面人声喧闹,突然想起母亲那日的话,问道:“祭祀大典在今日?”
“是。”
一股不安萦绕心头。
望晴推开门,便朝那座高得望不见头的尖塔奔去。
国师夫人隐匿于众人之中,到了高塔,又换上一套不起眼的衣服,装作宫里的嬷嬷混进去。
高塔上,寒风阵阵,比地面还要冷上几分。
宫人磕头跪拜不起,皇后也跪着,但上身挺得笔直,手里捧着一纸祭词。
无数绘有符咒的纸从天空散落,地上的人们高高仰头,空洞的眼神看那虚无缥缈的神。
高塔上的宫人,看见有人直直站立,狠狠踢了她一脚:“哪里的奴才,娘娘都跪着,你怎么还站着!”
夫人受了重重的一脚,站立不稳,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
这个世上哪里有神?只有千年以前受神点拨一二的赤水一族。但赤水一族也绝迹了,只剩下不会神术的她,和只会皮毛的望晴。
一想到此,夫人心中更是不甘。
若不是王朝与王朝之间的战争,她又怎么会失去所有的亲人!
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