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脚步,走着走着变得缓慢。燕忱估计,这是软骨散发作了。但他实在不知道,药效能对他们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但那时的他,甚至比现在还要不管不顾。
他只想报仇,只想杀了他们。面对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他甚至没有半分去考虑自己的性命。
燕忱瞄准时机,快步走至他们身后,趁他们还未反应过来,扶梦果决地捅入一个魔修的心脏。
那魔修痛呼一声,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前胸,身子软倒,跪在地上。
另一人马上反应过来,怒冲冲地使出一道法术,燕忱身子重重地撞上对面的墙。
全身遭受重击,他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活着的魔修冲过来,祭出自己的法器,一条九节鞭,狠狠地击打在燕忱身上。
“你下毒了?”他怒吼,“不自量力,你受谁指示来害我?”
一个连命都不要的人,更不会在意自己身上的痛。
燕忱抹了抹头上流下来的挡住视线的鲜血,然后从墙角爬了起来。
“我为我自己。”
魔修发觉自己身体越来越无力,但无论如何,即便他暂时没了修为,也绝不会输给这个普普通通的没有一丝修为的少年。
他们就像普通人那样搏斗。魔修身上被扶梦划了几道伤,汩汩地流血。但燕忱显然受的伤更重,他左臂断了,以奇怪的角度支起着。
到最后,燕忱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而那魔修,似乎已经筋疲力尽。
其实魔修并没有输,只是每个人的意志不同,燕忱受的伤比他要重得多,但他居然每一次都能从地上爬起来。
魔修喘着粗气,道:“我哪里得罪过你?你说,我补偿你还不行么?”
瞧这少年不怕死的模样,魔修生怕自己真的会折在他手里。自己同伴的尸体,已经凉了。
这句话却仿佛点燃了燕忱的怒火,他紧紧抿着唇,拼尽全身力气又冲了过来。
那是两条人命。如何补偿?
若他父母还在,他断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他的人生轨迹,又该如何补偿?
他恨他们轻飘飘地夺取他父母的性命,又轻飘飘地谈补偿。
扶梦划破魔修喉咙时,温热的鲜血如同浪花一般打在他的手上。
燕忱看着他,那不是一个小小少年该有的眼神。
他道:“多年前,你们二人杀了我父母,还将他们的尸体挂在城楼上,风干日晒。我倒想问问你,凭什么?”
那时,他还太小,他甚至不知道他父母的名讳。只知道他自己叫燕忱,那他父亲一定姓燕,母亲唤他父亲阿风,父亲唤母亲阿觅。这便是他幼时仅存的印象。
也许以前生活得太幸福,对一切都混不在意。后来经历的一切变故,仿佛烙印似的,紧紧刻在他脑子里。
他记得仇人是谁,却不记得父母的名字。
魔修喘着粗气,如同破洞的窗户,发出“嗬嗬”的声音,但他已经说不出来话。
“我是一个普通人。”燕忱道,“我不想做魔修,也做不了道修。”
“但普通人,照样能杀你们。”
魔修脖子一歪,眼睛大大地瞪着天空,死不瞑目。他没有想到料到自己的结局,作恶一生,居然最后会折在一个少年手里。
燕忱全身虚脱地躺在地上,左臂歪曲地扭着,身上无数伤口冒着血,他眼前慢慢变得漆黑。
他扯出一个释然的笑。他终于报仇了。
但暝落城,一个人变得虚弱,那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池晚问:“后来呢?”
燕忱却没说。
报仇的结局,是另一段痛苦回忆的开端。
他不想把自己的卑劣全都展现在她面前。如果她想知道,他愿意和盘托出。但慢慢让她知道,也许更能接受。
突然,有一只手,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
池晚笨拙地安慰他:“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有些事情,燕忱还没做好准备说出来,比如他报完仇以后又去了哪里,比如他为什么不去修道,不去寻求剑宗的帮忙。他不愿说,池晚便不问。
她只是,很心疼很心疼燕忱。她以为燕忱孤僻,没想到他幼时经历过这么多事情。
因为燕忱独来独往,那时候剑宗的弟子们,都觉他不好接近,不大喜欢他。
若换成谁,都不一定有他这样坚决的勇气。和他相比,她活这么大,被江怀渚收养,言传身教,简直不要太幸运。
若她那时离他更近些,是不是能让少年脸上多些笑容呢?
燕忱轻笑:“我现在能坦然与你说出来,便说明我已不在意。”
他道:“那之前,我心中只有复仇。”
仇人又何止这二三?只不过,最后杀了这二人,表示他的复仇结束了。
“杀了他们,我心中便放下了。”
那一瞬间,最明显的感觉,竟然是突然丧失目标的迷茫感。他为了复仇,连命都不要,这些年活得像不能见光的鬼,完全没有一个少年人该有的朝气。那复完仇,他又该做什么?他除了复仇,他还能干什么?
可惜,这种疑惑没有纠缠他太久。
突然,他听到身侧传来微弱的抽鼻子的声音。
燕忱转过头去,皱眉问:“你哭了?”
池晚眼睛故意睁得很大,指了指自己:“没有啊,哪有?你看,没有眼泪。”
但她眼睛红红的。
燕忱有些懊悔,没想到她会为这种事情流眼泪,早知道不和她说好了。
池晚拉着他,躺在草地上,手臂举地高高的,指着天上:“看星星。”
如果燕慕风和许星觅还在,一定会将他教得很好。在剑宗,他必定是个众星捧月的存在,比周靖川还要受欢迎。英俊的少年从小在夸奖和赞扬中长大,他一定会非常开朗,人见人爱,俘获整个剑宗少女的芳心,赢得所有长辈的赞美。
但她还记得,第一次见燕忱时,他穿着一身粗布黑衣,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