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忱下山的脚步不似往常轻松。
他总觉得今日的池晚,似乎有哪里不对。
明知她自己的伤口总归会快速愈合又快速撕裂,除了疼痛,并不会要她的性命,那她今晚又为何要拿剑捅自己?
少年的眉头紧锁,眼眸像浸了浓重的墨一样沉重。
快走到山脚,他下意识回头望了山顶一眼。
那一眼,却叫他的心都快蹦了出来。
山顶有火光,蔓延的速度极快,黑烟不断漂浮向天上,刺鼻的味道缓一步飘向他的周围。
眨眼之间,山顶已成一片火海。火势迅速开始蔓延到山下,这便是炽焱火种的威力。
不!
燕忱跌跌撞撞地御剑,便要朝山上奔去。
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一声愤怒的质问:“燕忱?你为何在此处?山上的火,难道与你有关?”
江怀渚恰在这时赶了过来,看向他的眼中蕴含着雷霆震怒,云阙仙尊从未如此这般瘆人,但燕忱已没有时间仔细思索什么,只想快点去救池晚,二人迅速向山顶奔去。
但已晚了。在这样大的火中,没有人能活得下来。
火势大到不能逼近,非要将周围能烧的一切都要烧尽才会停下。透过那重重浓烟,小院已成一片废墟,什么都没剩下。
燕忱抓着扶梦剑柄的手太过用力,瓷白的肌肤有几道鲜红的血流下来。猩红的火灼得人面部生疼,他竟然还要往里面去。
眼见着他要被火苗吞噬,江怀渚猛地升起一个结界将他弹了出来。
“你疯了?”江怀渚拎起他的衣领,问道,“这样大的火,阿晚她……不可能活着了……是你放的火?”
燕忱的黑眸中映着熊熊火光,几近痴傻。
“说话!”江怀渚似乎也愤怒到不能控制自己,手一抬,将燕忱丢到几丈以外。
燕忱嘴角流出一丝血,他怔怔地看向江怀渚:“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他终于意识到,池晚已经湮灭在那场大火中。
他眼角殷红,流出一行清泪。
那双眼的眼神却突然变了。他看向江怀渚,那里面又多了几分仇恨:“她为什么会走火入魔?你这个当师尊的又教了她些什么?为何在她走火入魔后,你要将消息压下,不让她见人?”
江怀渚默默咬着后槽牙,未说话。
燕忱举起扶梦,狠狠向江怀渚砍去。
彼时少年还不是堂堂云阙仙尊的对手,二人被愤怒与仇恨裹挟,扶梦与尘寰实打实地过了几招。
就在这时,这场火惊动了剑宗的其他人。玄龄仙尊过来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江怀渚的尘寰在燕忱身上留下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几乎快将他打死。若非玄龄仙尊恰好赶来制止他们,恐怕燕忱早已没命。
对于燕忱疯了一般翻看禁书的事,玄龄仙尊是知道的,他也隐约猜到了燕忱是为了什么。
玄龄仙尊扶起已经晕死过去的燕忱,叹了口气:“师弟,你且清醒一点。燕忱肯定不是故意杀害池晚。”
江怀渚失力一般,跌坐在地。眼前的火渐渐灭了,除了一堆灰烬,什么都没能剩下。
自那以后,江怀渚闭关春寒峰,十余年来谁不见。
而燕忱,养了足足几个月才能下床。
他变得更加寡言少语,心思让人琢磨不透,即便是玄龄仙尊这个做师尊的。
弟子的课,他不去,反而频繁流连于禁书之中,偏执地寻找让池晚活过来的方法。
让死人复生的方法,是有的,且分为三等。第一等,是让魂魄连带着身体重新活过来。第二等,是让魂魄寄住在其他人的身体上。第三等,是只有魂魄返人间。这样的方法均为修仙界所大不容。
燕忱习得了一个以人血为引的术法。
趁午夜之时,他拿着那本书,和做好的引魄灯,来到空旷无人的地方,割破自己的腕子,鲜血淋漓地洒了一地,画成一个繁复的阵法。
引魄灯幽幽鬼火映得他脸色惨白,手腕处血肉也不像样子。他想了想,回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用纱布将手腕仔细地包了包,藏在衣服里。
那一刻,他心中止不住地紧张。
阵法启动,他的血液蔓延之处燃起了火苗。燕忱只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头上,嘴角也有点压不下去。
待会儿见到她,要和她说什么呢?
她知不知道自己是死了又活过来的?
不对,像她这样的人,想必会痛恨他使用这样邪门歪道的禁术,不能告诉她,须得想个谎言圆过去。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火苗渐渐熄灭了。
什么都没发生。
燕忱盯着那处阵法,面色凝重。一定是他画的阵法不够精细,哪里出了岔子。他又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再和书上对比了一遍,又重新启动那个阵法。
依然什么都没发生。
满腔期盼一瞬间就凉了下来。
燕忱绕着阵走来走去,脚步愈来愈快,愈来愈急躁。
最后他又走到一旁,拆掉纱布,伤口还没愈合,便又添一道新伤。
那一夜,他如法炮制了十来次阵法,无一次成功。
这样一次失败,并没有阻挡他的脚步。
燕忱翻遍所有禁书,无一能用。
他开始盯上了那些他翻阅不到的禁书。
这一年,燕忱二十五岁。
*
宗主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他仙逝的那一日,清远山响遍钟声。
燕忱木然地望向外面行色匆匆的弟子们,恍若隔世。
剑宗不能无主,一切事宜暂且交由玄龄仙尊打理。
燕忱去往藏书阁最深一层,那里有修道者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但他却被守门的弟子拦在门前。
他们看着传说中那实力超群却一向独来独往的燕师兄,为难道:“师兄,这里是绝对不允许进入的,也体谅一下我们吧。”
燕忱淡淡问道:“如何才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