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应万变的处事不惊姿态来面对当前的局面。
弥漫着烟雾的路面上,刺鼻的机油味儿在空气里渐渐散了开来,不多时,超跑的车门被姜则厌从里头打开,他下车,身上惯有的痞气懒散在这一刻全部敛起,相反的,眉宇间正压着一层薄薄的非同往日的阴沉。
虞伽盯着他,心跳如鼓,脑子里飞速反应着他为什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但来不及细想,因为三秒后,她看见他手里正握着一根冰球球棍朝着他们车头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另一手插着兜,头发被风吹得微微凌乱,密集的雨丝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姜则厌的肩膀湿了大半,虞伽的视线仍一秒不离地挂他身上,这才发现,他的眼神不对劲,很不对劲,身上覆着一层难以忽视的愠怒,跟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窦屹不动声色地坐着,连车窗都没降,姜则厌的身子停在晃眼的车头光下,风在吹,他外套的衣摆随风扬,密集的雨丝隔在他们的视线中,三秒后,他拿球棍朝主驾驶的位置指了指,撇一记额。
意思是让他下车。
窦屹的手指依然不疾不徐地轻叩着方向盘,叩到第五下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虞伽那会儿正被一股怎么也无法喘出的气压得动弹不得,然后,她看到窦屹一手开门下车,一手关门,然而就在门快要合上的那一刻,还不忘朝着副驾驶的她提醒一句:“把车门锁好。”
虞伽怎么会视若无睹,祸是她惹出来的,她必须直面而不是逃避。
血液倒流,指尖细细发麻,在倒抽一口凉气后,虞伽终于缓过神来开门下车,也是在那个霎时,她看到被姜则厌握在手里的球棍正毫不留情地朝着窦屹的脸一棍子挥下去,虞伽呼吸都停了,手指细细发抖。
“哐当”一声。
球棍斜着越过窦屹的脑袋,狠狠砸在Jeep车的行李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窦屹下意识别了下脑袋,三秒后,回过头来对上姜则厌的视线,偏偏嘴角还挂着不以为然的笑。
如果刚才那一下只是预警的话,那么紧接着挥过去的拳头是绝对动了真格的。
被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在窦屹的左眼眉骨处,伴随着一声闷哼,窦屹顿时偏了下脑袋,紧接着用力地咳嗽了起来,而人还未来得及从上一秒的情绪中缓过神,又被姜则厌一拳狠狠地砸在下颚骨的位置。
他招招凶猛,是攒足了极致的愤怒和忍耐。
窦屹被打得说不出话来,一边沉重地喘着气,一边朝地上啐血水,嘴角仍不知死活地向上提着,倒是将“人渣”这两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挨了两拳,他始终没还手,也不敢还手。
姜则厌没给事态任何转圜余地,也没给窦屹喘息的时间,提着他衣领将人“呯”的一声撞在车门上,雨丝从天而降,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表局部积水的坑洼里,在两人腿边溅起细小的水花。
氛围陷入了一种始料未及,又剑拔弩张的局面里。
“没收拾你不代表收拾不了你,没跟你起正面冲突也不代表我要顾及谁的面子,但窦屹,你最好给我一字一句地听清楚,你要再敢对我的人动半点歪心思或纠缠不放,就别怪我不客气。”
一把公然昭示的阴沉嗓音,一副刨根究底的强硬态度。
窦屹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的渗血,笑着别过脑袋迎上他的目光,以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跟他纠缠到底:“姜少爷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明白。”
雨水将他肩背打湿,姜则厌点一记头:“你在国外做的什么勾当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这儿一笔明账,你如果非要扮糊涂的话,我保证明天南川市大大小小的局子里,关于你的资料人手一份。”
窦屹终于悻悻闭嘴,唇角的笑意也跟着渐渐消失。
松手,他衬衫领口被扯得一片褶皱,姜则厌轻描淡写地撂他一眼,转身,随即就看到站在车头安安静静看戏的虞伽,紧接着,他二话不说地踱步上前扣住她手腕要带她走。
这时,窦屹终于在他们身后再一次笑着开口:“姜少爷,你不过是仗着你爸有钱有权势,能帮你摆平一切,除去这些,你也就剩一个玩垮子弟的头衔罢了。”
脚步顿了一下,别过头,他又换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懒散样:“我要真想搞你,明的暗的都可以。”
窦屹在雨中喘着气,隔着雨幕跟他对上一眼。
姜则厌懒洋洋地垂着眼皮看他,两秒后,撂下最后一句:“换句话说,治你,我根本没必要走我爸的那层关系,听懂了吗?”
话音落下,他将虞伽带到副驾驶的位置,然后一言不发地松手,虞伽揉了揉被勒疼的手腕,回头瞪他,而姜则厌却以一副“他的事解决了,现在轮到你了”的架势看着她,紧接着替她开车门,与此同时,手指把着车门撇了下脑袋,意思是让她主动坐进去。
当然,这其中还蕴含着另一层含义。
他们两的账也该算算了。
……
车头连续几个打拐驶入一条死胡同里,那大概是饭馆的后门,鲜少有人烟,大雨浸泡后的街巷被烟雨缭绕着,朦胧玻璃窗外的城市略显萧瑟。
姜则厌终于熄火,雨刮器停止运作,鼓噪的音乐声戛然而止,他一言不发地撇头看向窗外,四周墙面上布满了色彩鲜明的艺术涂鸦,被大雨侵泡着,被昏黄的光影笼罩着,也被一种晦涩包裹着,雨滴噼里啪啦地敲打在挡风玻璃上,潮湿的味道顺着车缝挤进逼仄的密闭空间内。
然而,在这谁也不看谁的空档里,虞伽膝盖抵着车前台,轻轻地呼吸,五秒后,终于忍不住别过头看他侧脸,紧接着,先发制人地说一句:“你每回都能准确无误地捕捉到我行踪,是不是因为在我手机里装了定位?”
“你觉得现在跟我讨论这,意义大么?”
姜则厌手肘抵着车窗,一眼都不朝她的方向瞥,虞伽吸一口气,一副要跟他谈判到底的架势,说:“姜则厌,你这样有意思吗?”
“没意思的是你。”
撂下这么一句,姜则厌终于徐徐朝她挪去视线,他身上透着一股冷意,头发是湿的,肩身也湿透了,这样的一个他映在她眼里,也在无形中提醒着几分钟前才发生过的,因她而起的那起破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