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挂着背包,却很是认真地打量着身前的丛汇书籍,昏黄的灯光抚过他流利的面颊,鸦睫长而细密,隐约生出一种稚子顿感的朦胧。明月发现,这人只要认真时,就会有这样旁若入定的神情。
她没打算立马就上去打招呼。
少女只是先远远站住,那人的身影先是定在了学习区,简单翻阅了一下各式资料,眉蹙得紧——明月很是清楚,那是摆放初中教辅的地方。
又像是自觉痛苦不堪,就要转身离店,却是在踯躅几秒钟后,又旋步到了音乐区。
这次他连书本内容都没仔细翻阅,反倒是对着书封下的价目看了很久很久。
明月终于上前,故作惊讶地同他打招呼:“好巧呀,你也来逛书店?”
少年镇定自若地把书放了回去,“真巧。”
明月这才注意到,哪怕是在灯光的层层柔和之下,这人的手上那许多细密的伤疤都不可忽视。
像是生活中日常接触的再常见不过的物品、一点点地,划破他的皮肤,只有疤痕宣告曾经到来的事实。
少女最是习惯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手指蜻蜓点水般掠过这些书封,再抽出南柯刚才放入的那本:“感觉都是新来的乐理书,之前我都还从来没见过呢……”
言下之意是,这些书没有那么靠谱。
“是吗?”南柯别开眼。
“不过这些价格倒是吓人得紧,你要是多买是在是吃亏,”明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问向老板,“您这里有音乐类的二手书吗?”
只听明月为他解释道:“这类书未必是越新越好,旧书也能淘到许多沧海遗珠,前人的笔记更是可遇不可求。正好我最近也在看这些书,你陪我一起去瞧瞧吧。”
如此顺其自然地、发出了邀约。
晚风也很温柔。
成堆的书籍堆垒在陈旧的书架最下面一排,看起来它们并不是客人们关注的主要对象,不过柜子擦拭得很新,书的保存也算完好。
“《基础乐理知识》,当年我就是这本书启蒙的音乐呢,”明月又翻看了一遍,故作自言自语,“这样看果然还是你的知识最为系统和全面呢。”
南柯也跟着翻了翻,不过他本就寡言,一看书就容易沉浸去、更没话说了,确实言语简练而专业,又能把每一个名词都解释得清晰,他跟着附和点头。
明月向老板问道:“这些书怎么卖啊?”
“明姑娘,反正那些书这里也没多少人买,干脆你就挑几本拿回去得了!”
“那怎么好意思——”
“快别不好意思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于是明月歪头问南柯:“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明月焦急地看了一眼手表,“我上班快要来不及了,抱着这些书又不方便赶路,你能帮我保管一下吗?正好你看看你有什么想要的书,就当是我求你作为回报……”
南柯看她似乎确实是有些火急火燎,就应了下来,接过她抱着的书:“好。”
“那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少年点点头:“正好你也有我的号码。”
那就说明,当时确实给的是真号、反倒是明月自己纠结了很久。
少女已经起了身,跟老板三言两语交代好,拎起了包,就有要冲刺的架势 ,“明天六点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南柯思索了一番,很快得出结论,“五点吧。”
对面的姑娘好似如释重负,轻轻叹了口气,“真是麻烦你了,拜拜!”
就像一阵风、又走过,除了指尖的凉意、没留下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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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南柯最后还是自己付了二手书的钱,老板虽极力免单不成、却还是给了南柯每本旧书一位数的价格。
有他喜欢的乐理书,也有一本小心的英语词书。
南柯没什么想翻阅别人物品的意愿,却还是不小心瞥见明月抱着的那些初高中的学习资料,他不知怎么,还是决定买了资料。
他自初三辍学外出谋生 ,也已满两年。有时候会忽然觉得初中时意气风发争夺年级前茅的过往不过也是南柯一梦,叫他怀念而痛苦。
他本已决定就此庸碌一生,所以近乡情怯、加之打工忙得天昏地暗,是实在一点都没再碰过学业。
莫名其妙就被刺痛了,他当然能察觉到那位姑娘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才刻意先行的,却难免为此羞愧。
不过就一两本书罢了,算不得能改变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