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暄之前听顾安再说他曾和自己的哥哥们乘过一次月川的船。
那大概就是这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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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的顾安再吐得不成人样,这是他第一次乘船,也是第一次出远门。
水土不服加上船只颠簸,他几天几夜没有合上眼睛。
被戴上红色琉璃片的眼睛向上看着,白色的顶部没有图案和花纹,看得人眼前发黑。
两个哥哥轮流照顾着他,也不敢去找船上他族的大夫看病。
“小再,再坚持一会儿,要到繁州了。”顾安冉抱起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
顾止书的眉头一直没有放松过:“也许他真的不适合出门。”
顾安再直直地看着窗外的月景,嘴巴微微张开:“…我看见了月亮…这是以前不曾看到过的…”
但他太虚弱,声音太小,两个焦急的哥哥都听不见。
红色的眼瞳中映着月亮皎洁的模样,顾安再的眼眶里盈出了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浸湿了顾安冉的衣服。
“小再哭了?”顾安冉将他从自己肩头移开,不知是喜是悲地叫着。
即使是被船行折磨到水饭不进、夜不能寐的这几天,顾安再也没有哭过。
不如说,他出生时,不是呱呱坠地,而是冷漠地一声不吭地看着这个世间。
“你找到了么,自己的意义?”顾止书蹲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弟弟的脸。
“…要让这一刻,不只是此刻…”顾安再指的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答案。
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就晕过去了,再也没有体力和精神支撑他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
顾止书和顾安冉这几日为他输送了灵力,勉强吊了他一口气。
第二日一早,顾安再就醒了。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爬到了窗边,愣愣地看着窗外。
此时正是日出,红金色的暖光从江水一线溢往天空,慢慢沾染着周围的云层和底下的水波。
江鸟尖鸣,疾飞不止,江风轻柔,浮光跃金。
直到没有力气支撑,他倒在了地上,脸上带着笑。
顾安再是自己爬起来的,两位兄长因为照看他最近也没有睡好,昨日见他终于“睡下”,也放下心,睡了个好觉。
他出了房门,走到甲板上,四处看着风景。他在陆路中就开始有生病的迹象,是以船行了几日,这天才是他第一次站在这里看江景。
更透彻沁凉的江风吹拂着他,他张开双臂,想要大喊大叫,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寻找的这个意义能存在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被这个意义维持多久,但在此刻,他终于可以摆脱过往的状态,去好好感受这个世界。
也或许这样,能让他寻找到更多的意义。
顾安冉和顾止书在不久之后找到了他,没有舍得责骂这个小弟弟,只是无奈地叮嘱他不要乱跑,起码得给他们留个信。
接下来的船途很短,这天傍晚时,他们就到达了繁州前的最后一个允许航行的城市。
他们要在这里自行秘密前往繁州。
下了船,顾安再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自己行走的程度了。他挣脱哥哥们的手,独自走在前面。
他看见了许多不曾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还看到了很多种族的生灵,他们都是书所不能描述出来的样子。
顾安冉给他买了糖葫芦和风车,顾止书将一块完整的玉石送给了他。
“玉石不都是在我生辰的时候送吗?”顾安再说出口的话变成了合语。
顾安冉奇道:“你居然也能注意到那是你生辰时才送的吗?”
“我看见了,也便记住了。”顾安再看着手中的新玉石,小心地把它放进自己腰间的锦囊中,“过几日才是我的生辰…”
“我们去那里会很危险,也许会耽误。”顾止书平和地解释着,“提前送给你,不会有错。”
因是傍晚到的,他们找了个店住了下来。
吃晚餐的时候,奢侈地多点了些菜,让顾安再多吃一些。
顾止书叫了壶酒,给自己和顾安冉倒了一杯。
顾安再看着眼前的茶杯和里面的茶水,问了一句:“我不能喝吗?”
“喝酒误事,父亲母亲没有告诉你吗?”顾止书举起杯子,喝了一口。
“那你们怎么?”顾安再眼中有了不解,灰色的眸子盯着两个哥哥。
顾安冉笑着喝下酒:“我们是壮胆,小再从来都不害怕,不需要壮胆,喝了反而误事。”
顾安再左看右看,最终偷偷地拿起酒盏,给自己斟了一点,刚刚喝进去,就被辣得流泪了,却也倔强地坚持喝完了它。
然后晕乎乎地倒下了,听见了两个哥哥悠远缥缈的笑声。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哥哥们早就起了床,床铺一点热气都没有留下。
顾安再穿好衣服,跑出了房间,两个哥哥正在楼下的桌旁吃着早茶,也给他叫了一份。
顾止书放下碗筷,关切地看着他:“昨夜和前夜,你都睡得不错?”
“很安稳。”顾安再点着头。
顾安冉的脸上浮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举着筷子的手高高扬起:“那就太好了,母亲终于不用担心小再了!”
“食不言,你还是先吃饭吧。”顾止书扫了他一眼。
“哼…你不过比我早出生半盏茶的时间,怎么这么喜欢教训我?”顾安冉忿忿不平。
“早半盏茶,也是早。”顾止书温和地端起茶碗,细细品味着。
用过早茶后,顾止书带着他们离开了旅店,绕到了偏僻的江岸。这里生长着许多异常高大的树木。
顾安冉说这些很多都是千年前种下的,上面也许还有曾经留下的痕迹。
顾安再听了这话后,便开始刻意观察,可他怎么看,都感受不到前人的痕迹,只能看见风霜给它们刻下的历史残痕。
在林中穿行了很久,才走到顾止书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