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暄他们到达飘森城是朽月四日,进入顾安再的心海世界,是第二天,也就是朽月五日。
今日,是朽月八日,顾安再已经花了三天时间用来理清记忆。这几天,苏暄每天都会询问他一些事情,来帮助他理清。
效果居然出乎意料很不错,他越来越有之前的样子了,说话不再结结巴巴,眼神也不再迷茫,看来三天之内,他能恢复原状。
苏暄也是算过日子后才发现的,今天似乎是顾安再的生辰。在他第三段记忆中,最开始的场景就是去年的今日,顾安再年满十五岁的那天。
朽月八日。
早晨务者送过饭了,但顾安再这会儿还没有起床,苏暄只好先用灵力保存一下热气。
希望在他生辰的这天,能完全恢复吧。
苏暄想去街上给他买点东西,但是想了想,自己也没有钱,买也是用顾安再的,没意思,便放弃这个想法了。
等了没多久,顾安再醒了。
苏暄现在算是体验了一把他从前的感受,等待着一个人苏醒,其实,也是一件让人安宁的事情。
如果他不是因为什么咒术暗示之类的,而是自己想睡这么久的话,就更好了。
“你怎么样了?”苏暄每天和他说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让你担心了。”顾安再稍稍移开了视线。
“看来你是完全好了?”苏暄眨了眨眼睛,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顾安再整理了一下衣服,站了起来:“好…好了。”
苏暄皱着眉:“好了说话还结巴?”
“真好了。”顾安再一下子就说得顺畅了。
苏暄原本还想问问他记忆中的不对,但看到他这副样子,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询问了,但是,总得提醒他一下吧,她不希望再有人和自己一样。
“…那我要说一件事,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还是以你的感受为先。”苏暄组织着语言,她看见顾安再已经面带紧张了。
“什么事?”
“你的记忆,应该出了些问题,你自己好好查查吧。”
“…你还是害怕我吗?”顾安再的头低了一些。
“我没有说这种话,也没有这种意思。我看到了你的过去,知道你和现在不一样,但是,你也清楚,一个人能在半年时间内变成这样吗?”苏暄揉着眉毛,感觉这事说不清了。
她有些后悔现在就说了,也是嘛,自己脑子都不清晰,自己的记忆都是乱的,怎么能说别人了。
说不定人就是能在半年内天差地别,说不定人就是套了个壳子在和她交流呢。
顾安再也揉着头,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回答,他朝着窗外看了看,又看了看房内,却一点也没找到答案。
他只好走到桌子边,给她和自己都倒了杯茶:“喝口茶。”
苏暄看了他一眼,接过了茶碗。
她的嘴角在刚才说话的时候已经不自觉地往下撇了很多。
“我的记忆是被祝西容搅乱了一些。”顾安再没有坐下,同她一起站着,“在你进来之前,它们已经被我修复了,无论你看到了什么不符合你所经历的事件,看到了我和大哥的什么样子,它都是真实的。”
苏暄扭头看着他,又垂了垂眼。
“大哥没有变,我相信他,说的是…他会保护好云卿卿,因为她在他的计划中很关键。”顾安再很犹豫地说着,想必说出这句话,花费了他很大的勇气。
在某种方面上这何尝不是对自己大哥的一种否定。
这和苏暄想的一样,看来记忆确实是真的,顾安再能修补自己的记忆,那他自己心魂什么的,都是异于常人。
顾安再看她没有说话,额上冒了汗,还在思考该怎么说自己的事:“最后那段记忆…你看到了十五岁的我吧?”
苏暄抬起眼,看见了他的表情,心中什么烦躁复杂的情绪都消失了,她抿着唇:“我们坐下来说吧。”
“你是不是认为我骗了你…认为,我还在用从前的方式,对待你?”顾安再真的很聪明,他知道那段时间的自己是怎样的,可如果不是那样,他根本无法想要活下去。
他早就死在某个夜晚了。
“……”苏暄沉默了一下,她知道自己说不清也想不清,但这件事必须说出来,否则两个人心里都会有膈应存在。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情。
无论顾安再心里怎么想,最起码在表面上对她非常好,不是吗?
所以就当作是…当作是真的吧。
思来想去,苏暄还是决定把自己说这个话题的初心讲出来:“我只是担心,害怕你也会和我一样,记忆出了问题。”
顾安再愣了愣,眼神一瞬间空了起来。他闭了闭眼,又喝了一口茶。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说什么,他知道苏暄本意是在担心自己的时候,心中的石头就落地了。
可他真的说不了什么。
顾安再是什么样的?顾安再不像任何人,但他一直在模仿,在模仿二哥,在模仿大哥,在模仿他遇见的很多很多生灵。
他遇见苏暄后,也模仿二哥的行事方式来与她交谈,他知道这样最容易与生灵亲近,这样也更适合和苏暄这个失去过去的少女同行。
他能找到很多和她一起笑的理由,能找到很多可以一起做的事情,也能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正常的少年。
但他也在不知不觉间,流露出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同样在大雪中游荡无路、孤独无依的少年的情感。
就像那个月川之夜。
属于他和她的月川之夜。
他没有骗她,他是顾安再,在用顾安再的方式和她对话,这是他自己,不是任何一个套着他壳子的生灵。
只是他不敢把自己全部的真实展现出来,苏暄醒来的时候像张白纸,他希望她能快乐地度过与他同行的日子,而不是跟着一个阴暗的人掉落到深渊之中。
“相信我,我是顾安再。”他低声说了一句,感觉眼眶涨涨的。
自己是不是也很久没有哭过了,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