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兰仰靠在车座位上,偏头看向驾驶位的萧呈宁:“我妈已经昏迷了快一个月了吧?”
“嗯。”萧呈宁回答,“但是身体检查没什么问题,大脑也一直处于活跃状态,她的治疗团队推测,她的精神网现在也许还在修复期。”
“那一号星现在的事情谁来处理啊?”付兰随口问道。
萧呈宁说:“一号星副执行官。”
“哦——”付兰拉长了音调,说:“我还以为老爸你会趁此机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付兰的语言类课程一向学得不好,萧呈宁没有纠正她错误的措词。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萧呈宁懒得搭理付兰。
作为父亲,他对自己的女儿还是非常了解的。这家伙就是越说越起劲,一肚子的歪理,没必要跟她胡扯八道。
付兰又唧唧歪歪了几句没什么意义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瞥了眼不动如山的萧呈宁,嘀咕着:“无趣的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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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病房里,付质躺在病床上,两侧的太阳穴、心脏部位都贴着检测装置,实时检测付质的身体状况。
“下午好,妈妈。”付兰轻轻推开了房门,像是某个稀疏平常的午后,对母亲打个招呼。
不过她暂时得不到回应。
“我回来了。”付兰俯身,戳了戳付质的眉心,像个调皮捣蛋的小女孩,又轻快的笑了一声。
萧呈宁和萧柯窦沉默地站在门口,听着付兰自娱自乐,在付质面前滔滔不绝讲述着自己的冒险经历。
只有跟付兰同样经历过哪些事情的萧柯窦知道,付兰嘴里几乎没一句真话。
过了一会儿,萧呈宁看了眼时间,对坐在付质床边连说带比划的付兰道:“好了,让你妈妈好好休息吧。”
付兰止住话头,撇撇嘴,对付质说:“我先走啦,妈妈再见,好好休息哦。”
付兰还需要带萧柯窦去做身体检查。
一号星的体检环节要比九号星简洁得多。
自然,一号星和九号星在保护隐私上的态度是一致的,萧柯窦进入体检室后,体检室大门关闭,付兰就只能在门口等着。
萧呈宁走到付兰身边,看向关闭的体检室房门,问:“你又做什么了?”
付兰偏头盯着萧呈宁,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什么呀?”
萧呈宁沉默回望过去。
显然他已经发现了萧柯窦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当然,这得益于萧柯窦突飞猛进的演技,连萧呈宁都被“演”了。
不过装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很多时候只要沉默和摇头就足够了。
付兰“切”了一声,说:“就是做了个小实验嘛。”
萧呈宁对小孩子之间的恶作剧不感兴趣,他对付兰说:“不要闹太大。”
关于付兰的“实验试剂”从哪儿来的,萧呈宁也没有多问。
他并不介意付兰有背地里的谋划,不过这主要源于他不相信二十岁出头的付兰会有多大的能力、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
“妈妈的身体状况具体怎么样啊。”付兰转移了话题。
“你可以去问温蕙,她负责你妈妈的治疗。”萧呈宁说完,转身离开了。
看来他在医院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办。
付兰看着萧呈宁走远,打开了光脑。
付质的身体状况她也许比萧呈宁还要了解。
付兰的目光停留在最新的那条消息上——她刚刚上星舰时,温蕙发给她的。
【S-9神经抑制药剂虽然在一定范围内对人体没有损害,但付质的精神网修复速度很快,她的大脑很活跃,以现在的剂量,也许一个月内,抑制药物对她就会失效。我相信你和我都不希望加大药量。】
付兰将这些消息一个一个删除——当然因为各种原因,这些信息除非付兰主动展示给别人看,否则并不会有泄密的可能。
但付兰依旧在删除信息,并且是一条一条的删除,动作很慢,像是在通过这个行为思考着自己的选择。
萧柯窦的体检结果理所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付兰在他走出来的时候抬头扫了一眼,其他时间就在看光脑。
萧柯窦沉默着坐到付兰身边——不得不说,这个医院里的等候椅就很“一号星”。
简洁流畅的外形、坚硬冰冷的材质、足以容纳4-5人的长度,将医院走廊内的等候空间高效利用起来。
就是很考验使用者的身体素质。
萧柯窦没有挨着付兰,他们之间相隔大概一拳的距离。
付兰感受到他坐下来时的“气息”,很奇妙,也许付兰的器官要比别人敏感很多——这并不是后天改造的结果,身体的改造只是在物理层面堆积数值,而付兰却可以通过感知一些玄之又玄的“气息”来判断靠近自己的人是谁。
当然这对付兰来说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她敏锐的听觉与闪电般的速度足以让她将任何试图对她动手的人解决掉。
不过显而易见,此时的付兰并没有要动手“解决”萧柯窦的意思。
她甚至懒得搭理坐到自己身边的人。
付兰就像一条花纹漂亮的加蓬咝蝰,在铺满阳光的落叶中懒洋洋盘成一团,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一条眯成细缝、不易察觉的黑色深渊,时不时突出的毒蛇信子捕捉着空气中细微的信息。
或者说,她就是一个懒鬼,不喜欢成天追着“猎物”跑,即便是视为调剂的存在,也在等着对方上赶着来挨一击“毒咬”。
这大概和萧呈宁领悟出的与付兰的交流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处:和付兰交流时如果话题在向一个自己说不通的方向狂奔时,及时止住话头、岿然不动,付兰自觉无趣就会放弃追击。
但是显然这个世界上并不缺好奇心旺盛的“手欠”之人,明明知道会被咬,依旧冥顽不灵、自作聪明去逗弄正在分析“气味”的毒蛇。
“付兰。”他叫了一声。
“嗯。”
晒太阳的加蓬咝蝰吐了一下信子。
“付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