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蹙眉，为什么她竟毫无感觉?
低头只见长剑穿腹而过，剑身颤动，红光萦绕。视听又开始模糊，恍然间好像听见杨坤唤她“瑾儿”。
回头，白云草木尽皆无影无踪。
黑暗中亮起一团幽红光芒。幽红光团道:“出去出去。你这灵魂太痛了，吃了得拉几百年肚子。”
“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我?我乃本剑剑灵，幽明是也。这里，就是剑内空间。”
“剑灵?剑内空间?沈云轩那把剑?”
“正是。”
“真是奇异……小小的一把剑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空间?”
“你们人妖族真是见识浅短！这不过就是一点小小的空间变幻术罢了。”
“人妖?”萧瑾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你又是什么东西?粗鄙不堪的蛮夷！你还想吃我，呸！”
那光团暴涨暴缩，像是疾速跳动的心脏: “滚！滚！你给我滚出去！”
萧瑾又是一阵头晕。四周光景变换，她摔在方才那草地上。
“瑾儿！”杨坤跑过来扶她，她下意识躲开，连忙起身。
沈云轩收了剑，也走过来。
杨坤收回手，站起身，道:“你…是瑾儿?”
萧瑾道:“你怎么在这里?”杨坤默然。
沈云轩解释道:“昨晚帝师府的人追来，就是杨大人帮了我。”
萧瑾一愣。杨坤看了她一会，伤心道:“你昨晚，为什么要拿宋梓期的脸来骗我?”他指了指沈云轩，接着道，“若不是撞上这小子，看到他手里的守护法印，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为什么?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进入剑中?为什么又要躲着我?”
萧瑾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下次再说吧。今日，你就当没见过我。你应该还有事要忙，别耽搁了。
杨坤出身世家，亦在军中任职。玄清门消息传了过来，帝都或抽调力量前去支援或加强自身戒备，他定然都是要参与其中的。
杨坤上前一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我还会差这一时半会吗?”
萧瑾舌头有些打结。杨坤性子直，为人仗义，看着不着调，其实心中以守卫帝国为荣。
她之前不以真容相对，既有不愿将他扯进这趟浑水的考量，也有拿不准他是否已经知道她是妖的怀疑——若是他其实知道严纪对她做的事，但选择袖手旁观呢?
杨坤怒气更盛，再上前一步，道:“你说话！”
沈云轩一把将萧瑾拉过来，挡在她身前，道:“你冷静一点，她情绪很糟，有话好好说。”
杨坤剑眉倒竖，眼看要发作，萧瑾推开沈云轩，道:“你别问了。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杨坤返身几步，一拳砸在一棵三人方能合抱的大树上。滋啦几声，大树碎为数块，壮烈而死。
一片寂静。
好一会，他才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总会知道的。可若不是你亲口告诉我，那又有什么意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可是为什么，你宁愿信任一个刚认识的毛头小子，也不肯信任我?”
萧瑾喉咙发干，有点疼。她生硬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妖呢?”
杨坤讶然转身，萧瑾这才看见他眼眶是红的。他几步走回来，道:“这怎么可能?帝师他是为这个要杀你?”
萧瑾道:“杨坤，人与妖势不两立。其他的，都是其次。”
“什么其次！”杨坤道，“你怎么可能会是妖?你明明是皇族后裔。”
“我的父亲是人族皇室子，我的母亲是妖。”
杨坤神情又不可置信又有些茫然。好一会，他才道:“人妖两族开战在即，你别乱跑。”他转身便走，健步如飞。
萧瑾安静地立于原地。
意料之中罢了。杨家瞒着他，也只是不想让他伤心，而不是担心他会反对。血脉之别，本该如此。两族血海深仇，任何情谊都无法跨越，不是吗？她的父母，又怎么会走到一起？既走到了一起，有了她，又为什么要抛下她，将她独留于世间，做个不容于世的怪物？
风更大了，树叶哗啦啦地漫天飘落。
她抬步朝外而去，直到碰上一个隐蔽阵法。
她醒来时便知此处有屏蔽探知之屏障，哪怕是神魂感知敏锐如她也难以逾越，更不必提灵力探知之术。
以手轻触，便见层层法术相扣相锁。如此精湛繁琐，哪怕是帝都专擅隐蔽之术的赵家也不可能临时起意建成。
严纪一时半会大概是找不来这里的。
可是，不能修炼，躲过一时也是无用。她转身，虚虚靠着屏障而坐。
一声破空之响，一柄红光飞至，斜斜插在她面前的土地上。
是沈云轩那把剑。萧瑾不解地朝紧随而来的沈云轩看去，却见他也神色惊讶。
剑身颤动，红烟喷涌而出，遮天蔽日，万千烟云于周遭涌动，宛如嗜血的妖兽。
半空中隐有电光跃动，光圈渐现，一个模糊身影缓缓显形。
那人坐高台，双腿一屈一伸，双手被锁链束缚，面容大半隐于长发之下，只有一双眉眼似怒似悲，云雾中也不甚真切。
他声音沉沉道:“召出第四古秘境，自有你的生机。”
萧瑾与沈云轩俱惊。
世有三大古秘境，其中藏有许多功法秘笈、奇宝异器。百家名修传世绝技无不出于此。玄清掌门的“流云剑诀”，严纪的“万神咒法”便是其中翘楚。
每一个古秘境现世，人界修士力量结构都会重新洗牌，铸造了一代又一代的传奇。
但，从来只有人族在其中有所收获。正是这些收获，支撑着人族在人妖之战中渐渐摆脱劣势。因此，人族将古秘境视为上天的馈赠、“神”的遗迹。
然而古秘境的现世实则是个谜，至今尚无定论。第四古秘境是否存在亦未可知。
但可以确定的是，若其当真出现，修真界必趋之若鹜，生怕错过登天之机。
萧瑾站起身，肃然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