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阻住了萧瑾的去路,另一剑又呼啸而来。
无柄之剑,和,承影。
随后便哗啦啦地出来一大群人,清一色的玄清门服饰中,走出一个玉冠黑发、雾蓝软袍的男子。
……
萧瑾再有意识时,看到的是白纱漫漫,帷幕重重。她茫然起身,立刻想到什么,忙手眼并用将自己从头到脚检查一番。
所幸,四肢健全、身体健康,行动自如、灵力流畅。
心脏的位置有一股极醇厚的暖流不断向全身扩散。
塑魂咒,圣火神珠。
严纪会这么好心帮她?严厉…没有救回来?
死里逃生。可她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所有为了求生而逼出的种种力气好像都一扫而空了。
她下了床,掀开重重帷幕。
只见是一方灵石所砌的营帐,桌椅书案,笔墨纸砚,杯盏茶器,棋盘刀具尽皆归放整齐,布置简单利落。
而她身前,是十一重锁魂阵和…困神罩。
一人捧了一堆卷宗掀帘而入,身姿挺拔,脸色略苍白。见了萧瑾,微微一愣,只是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萧瑾心中说不出的震撼,她道:“严厉?”
严厉只当她在与他打招呼般略一点头,道:“你若有什么需求可以与我说。”他几步过去大刀金马地坐于书案前,将卷宗一一分类码好。而后又研墨提笔,批起了卷宗。
没有憎恨,没有冷漠,也没有无视。
他动作流畅、言语关切、表情平和,态度好得出奇,就好像他们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从不曾刀剑相向。
有种莫名仿佛岁月安然之感。萧却瑾有些无所适从。
转念一想,他这副态度,大概那极弱神魂还有救吧。至于其他什么奇怪疑点,她便统统抛诸脑后,不愿再想。
激然的大火过后,她觉得自己生出了一点看破红尘的微妙释然。
在这个世界上,萧瑾无家可归,无亲可认,无友可共,满目皆敌,无人可依。那片极弱神魂却有人为他耗费十九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殚精竭虑地谋划,为了他一点点生还的希望,甚至不惜豁出性命。
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那么一点点牵绊么。由此看来,她虽生犹死,那人虽死犹生。
既如此,这条命,换与他便是了。
上天原没有为她的命运留有余地,何苦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至少,最后的生命里,她还能体面漂亮地活着。
想通了,她也就转身回去接着睡,然而梦里尽是天地翻覆的奇异之景。
她几乎是吓醒的。她将帐顶盯了又盯,终于决定找点事情做。
然而帷幕掀开后,她看到的却是严纪。他静静地立在锁魂阵前,面向着她,神色难明。
萧瑾脸上淡淡的笑意不自觉敛去,一时有些不大自在。
她按捺下转身躲回帷幕后的隐约冲动,道:“‘锁灵’……有解啊。”
严纪什么也没说,站了一会便转身徐徐走到书案前坐下,侧对萧瑾翻看案上文书。
萧瑾默默立在原地。
认真算起来,这是她第七次见他。
好像每一次见他,他都是不同的样子,不同的态度。有时给她一颗糖,有时送她一盏灯,有时又轻描淡写地递出一把鲜血淋漓的刀,有时……简直令人好奇下一次见到的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她原以为,到这种时候,她早已经不再好奇了。
没有什么可好奇的。不必猜也知道那会是些多么索然无味的陈词滥调,令人连发笑都不屑一顾。
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种奇异的和谐却令她心中忽然涌上一种莫名的冲动,甚至几乎带了一点隐隐的不甘。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等这场仗结束,你就要带我回去炼你那个起死回生的咒术吗?”
严纪道:“没那么容易结束。你也不一定会回去。”
“妖帝很棘手?”
严纪放下手里的文书,闭目揉了揉太阳穴,道:“妖族已经撤军了。”
好一会,他放下手,往椅背一靠,姿态疏懒随性,又抬眸看向萧瑾:“是定坤锤和拴天弦力量暴走。”
萧瑾惊诧于他这样有话答话的态度。
不过,她既擅长知难而退,便就习惯得寸进尺:“劳驾打开一下这些锁阵。”
严纪递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萧瑾解释道:“站着说话很累。”
他闻言大手一挥,竟果真将困神与锁魂打开。
萧瑾从一侧搬了张椅子,坐到书案旁、严纪对面,道:“不如,用神火珠?”
她接人待物一向疏离知礼,此刻这一连串自来熟的动作倒是令严纪一愣,他生硬道:“坐回去。”
萧瑾拒绝:“这样好说话。神火珠已经牵制那两样法宝多年,定然有用。”
严纪额头青筋跳了跳:“你能安静待着就行,少操心。”他略直起身坐正,拿起文书继续浏览。
萧瑾眉心微蹙,道:“是为了把神火珠留给……你那位故人,炼起死回生的咒术?”
严纪从文书中抬起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想活了?”
这是一句疑问语气。
萧瑾道:“反正,我愿意帮忙应对定坤锤和拴天弦。”
严纪半挑眉:“去妖族转了一圈,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萧瑾不赞同:“只是人之将死,有些东西就看得淡了。”
以前未知真相时是畏于权势,惊叹于他的咒法修为、赫赫战功。得知真相后又觉得他行事狠辣,手段残忍。但无论如何,在她心里,他始终是个深不可测、令人莫敢逼视的形象。
现在抛开种种身外之物,却发现严纪本人居然如此宽容随和好说话。
既然好说话,又何苦有话不说?
严纪不说了。他将手上那卷书看完,随手放到右手旁,又从左边摞得高高的卷宗里取出一卷继续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