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自己该如果决定,随心便是抗父,顺从则是违心。
僵持过后,他开口问道:“是父亲的意思还是陛下?”
“若是陛下,你以为你今日还能见到她?”周允硕随即提议:“凡是好聚好散,趁她还没深陷其中,你最好先抽身,若被有心之人察觉,上书弹劾,你恐怕连汴京都待不下去了。”
“我不会放弃,总会有两全的办法。”少年下握紧双拳定决心。
“你最是重诺,可别忘了你曾经对父亲对先祖发过的誓言。”周允硕拍了拍周允承的肩膀,提醒着:“父亲连丞相府都不让你踏步,沈存泊与你同在交友会,父亲禁你足的原因一直都是因为他,倘若这不是你唯一的爱好,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膜拜诚太子?”
“回去之后我会自请禁足,现在我还有事,大哥先回吧。”
周允承说完随即转身下车,却被周允硕一把拉住,他阻止道:“不许去!就是要让她心寒,让她对你彻底失望。”
周允承挣脱开来,“可时机不对,我会处理好的。”转身下了马车。
踏入地面的那一刻,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叫住了他:“我们打个赌如何?”
***
周允承身上带雨,飞奔行至檐下,他喘着气说道:“我来晚了。”
萧修衍走过去,仰头看他:“你怎么淋着雨就过来了。”
“临时有事要处理,我不会忘记答应你的事。”周允承擦去脸上的雨水。
“若是着急的事,派人来说一声就行。”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心。
清澈的双眸注视着她的双眼,周允承长身而立,真诚的说:“今日是我带你来的,理应也该是我把你送回去。”
萧修衍笑了笑,“你还挺负责,知道往来之礼。”
“基本礼仪。”周允承将萧修衍手中的纸伞接过,附身问道:“那现在我陪你回家,要去哪里?”
“丞相府吧。”从那来的,也该回去说一声。
周允承蹙眉,说道:“沈小姐似乎不住家宅。”沈初桃在南尹桥的有处宅子,府内极度奢华。
“我自来京以后,一直住在丞相府。”萧修衍见他犹豫,心有不悦,问他:“你是不愿?”
周允承后退一步,微微俯身致歉:“在下毕竟是外男。”
“我们不讲究这些,我与桃姐姐一样,都不是深闺女子。”
“只是……”周允承为难得不知如何开口,父亲与丞相本就对立,别说是丞相府,就算中奉府后头的那棵梧桐树他也不敢靠近。
“罢了,不敢劳烦公子了,就算不认得路,靠一张嘴巴还是能回去的,男人果然都是靠不住的。”萧修衍轻哼一声,眸中丝丝缕缕满是失望,就不该相信他。
周允承极力为自己辩解:“谁说靠不住,我解决完事情之后立马就来了,我路上还摔了一跤,我就是不想错过你。”他不想刚刚建立起的信任就此破灭。
萧修衍挑了挑眉,示意他跟上,春雨短暂,行至驰道边渐渐看到了日光,不过早已临近黄昏。
乌衣巷口夕阳斜,初春之时,正是万物肆意生长之际,院墙内的果树抽了新芽,好奇地探头伸向墙外,远处飞来的新燕在中书府的檐下筑巢。巷子脱去冬日的冷寂,有了新的气息,巷子里的人也认识了新的人。
长长的影子倒在地上,一高一矮缓慢移动,萧修衍盯着移动的影子,她的肩膀还要矮上一截。
“我今日,是有些生气的。”萧修衍含颌,眼睛小心翼翼的瞥向他。
周允承将过错推给自己:“是我的错,应该派人跟你说一声,不该让你在雨中等那么久。但以后不会了,我会听你的话。”
“那下次交友会带上我,结束后你还送我回家。”萧修衍笑着跑开,周允承随即跟上,说了声好。
深巷延伸四通八达,在能看到梧桐枝的地方就该停下了。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周允承缓缓站立,他局促着望着面前的姑娘,活脱脱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还没到呢。”萧修衍转头面向他,又望了望身后的路,那么一大截。
姑娘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一句轻飘飘的话,只因顺着她的心意,只有她自己当真了。
她自嘲得笑着:“我知道,你本是不愿的,是我不好,不该同你说,自是不愿,就不要答应了,承诺的事如若做不到,非君子之道。”
“对不起,我只是…因为要恪守约定。”答应父亲的,梧桐枝为界,再往前走便是不孝,踏进一步就是不忠,君子应当遵守。
“若为君子,言行当九思,你若有约定在前,就不该对我许下空诺。”萧修衍头一次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剩下的路,我会自己走。”
梧桐树影对着的是落寞之像,像上之人对着刚刚点燃的心火,那团火光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梧桐叶开,芽发,缘灭,行于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