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桐回复了何从宇的消息,又回复了张文飞的消息。
她对张文飞说的是“不方便”。
最后回到跟任时也的对话框,只打下一个字:
[来]
顾衍桐发完消息便把头埋在了手臂里。
她很看重这一次案例比赛,她也知道任时也如果在现场,一定会影响她的发挥。
但,是他开口。她能有什么办法?
顾衍桐平时的日子被上课、考证填满之余,开始加倍认真地准备比赛。
她已经给任时也夸下要给初创公司做估值的海口,只用书上的几个公式来套总觉得还不够。
于是她跑去跟大三一起听公司金融专业课,去图书馆翻专业书,在网上查找类似案例,甚至带着问题去学院楼敲了教授的门。
终于到了比赛这周,决赛时间定在了周六上午。
过了六一,上海不是下雨就是高温。这周刚下了一整周的雨,在周六这天放晴,气温也猛地升高。
早晨醒来,顾衍桐第一时间先点开了跟任时也的对话框。昨晚跟任时也联系的时候,顾衍桐忍住了说去地铁站接他的冲动。
任时也说会在比赛前到S大,顾衍桐问几点,任时也说了一个具体的时间。顾衍桐说她会在校门口接他。
出门前,顾衍桐才想起擦防晒霜。她拧开防晒霜的瓶盖,一股脑往外倒在胳膊上,然后蹭匀。
出门后,顾衍桐在便利店买好冰汽水,比跟任时也约好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到达校门口,等着任时也。
可能是下过一周雨终于放晴,今天的太阳格外烈,从一早上开始便灼得人燥。
顾衍桐站在树荫下,到时间后,她本以为会看见任时也从右边的十字路口出现,却没想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校门口,穿着黑T恤黑裤子、戴棒球帽的男生从车上下来。
顾衍桐这会儿穿的是比赛服装:白衬衣和黑色紧身短裙。因为太热,西服外套装在她的双肩背包里。
任时也走近她时,目光却没在她这身打扮上过多停留,只是目不斜视地径直路过了她。
然后顾衍桐耳边传来三个字:“爆炸了。”
爆炸了。这三个字听起来跟那个“7”一样,没有区别的冷漠,甚至足以抵消顾衍桐心知的,男生跨越了整个城市来到她的学校。
顾衍桐把冰汽水递了过去。
但任时也不但没接汽水,也没看顾衍桐,只是继续往学校里走。
顾衍桐被扔在了原地,阳光从树叶缝隙洒下,晃着她脸颊被晒出的绯红,她大脑一时有些空白。
顾衍桐把任时也带到比赛举行的院系大楼,顾衍桐问任时也:“你一个人待着行吗?”
任时也答:“我带了电脑。”然后转过身道,“好好准备比赛。”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去了观众席最后一排。
顾衍桐站在原地,刚才走了那么多路,她脚后跟被借来的高跟鞋磨得很疼。但她只是一直忍着,没有表现出半点异样。
她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爸爸唯一夸她的一次,是因为她坐在自行车后座吹了一路冷风,到了地方爸爸发现她小手冻得通红,却一句话也没抱怨。
爸爸夸她的理由是:这小孩能忍,将来有出息。也许从那个时候起,顾衍桐就学会了以隐藏表达为荣,视负面情绪为耻。
直到很多年后,当她可以在人前直接表达出自己的不舒适,而不是既想让别人猜出来又不想承担说出来的“不正确”,那种羞耻感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只是她会再增添一个步骤——告诉自己那没什么值得羞耻的。
教室里,顾衍桐与任时也走向了相反方向。她走出教室后,从双肩包里掏出西服,从西服口袋里掏出发言稿小纸条,背过身去念了第一句话,却有热热的东西在眼眶里打转。
顾衍桐抬起头,静思数秒,捏着纸条去了隔壁的准备室。
赛前抽签。顾衍桐昨晚设想过这个情节,她要在抽签之前给任时也发个消息,叫他保佑自己抽到想要的次序。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顾衍桐抽完签后打开手机,却看见张文飞大概半小时前给她发来消息。
张文飞:[我来你学校了]
张文飞:[定位]
张文飞:[找到你比赛的地方了]
张文飞:[比赛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