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往前走,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打。
无地自容会不会太过了点。我沉默片刻,删掉‘无地自容’四个字。
冰凉的触感落在额头,我不爽的啧了声,暗骂这要命的天气,雨说下就下,不由加快步伐往外走,想赶在雨变大前回到专业楼,不然身上的羽绒服要是淋湿了,这周末还得专门跑去干洗店送洗。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手机里突然传来前任大声的叫喊,我一个哆嗦,脚底很不是时候的打滑,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再次将手机放到耳边,我把手揣到口袋里,叼着烟黏糯的说道,“没有,分手了还那么多废话,你是周一上台演讲的特优小学生吗?与其跟我啰嗦个没完,还不如赶紧找其他大姐姐撒娇,哭诉失恋的痛苦,收一波同情心。”
没等对方开口继续骂娘,我果决的挂断了电话,跳回和辅导员的聊天窗,边走出巷口,边组织语言继续写辞呈。
奇怪的话就是在这时突然平地炸出来,吓了我一大跳。
“那边那个小妹妹,对,说你呢,要不要跟成熟的大哥哥们出去玩啊?”
……这种充满年代感的日语台词是怎么回事。
因为太专注于给辅导员递交辞呈,凭着感觉往专业楼走的我,终于在充满戏剧性的日语台词里发现了不对劲,猛地抬起头——
专业楼是学校近几年才翻新老校区重建的教学楼,因为地理位置偏僻,大部分翻新的教学楼都分给了艺术和建筑学院的学生作为专业楼。
不仅方便大家在楼里造作,用颜料、水泥、木板、亚克力板发挥自己的艺术天分,还不会影响到其他不需要如此大动作的专业的学生。
新楼和边上零散坐落的矮层老建筑,只短距相隔了一条双车道公路,于是连带着隔壁废弃的老建筑也成了两个学院学生的地盘。
上一辈的学长学姐会手把手的教授新生们,哪里没有监控,哪里是抽烟聚集地,哪里是试胆大会的场所。
像我和副班长这种高中时候就不学好的家伙,刚入学没多久,就对老建筑群那里的巷子熟门熟路,把来抓抽烟的新任风纪委员绕晕在九曲十八弯的小巷里是家常便饭。
去的次数多了,我和副班还有一些小伙伴们,对几条经常去的巷子已经熟络到能闭着眼走回专业楼。
但现在这条路通往的明显不是专业楼,甚至,不同往学校里的任何一个地方。
我就读的大学位于中国的最南边,冬季除了没完没了的南风天和湿冷,并不会降雪,和外公的家乡——樱花岛国,完全不同。
是一个不用落雪就能把我冻个半死的地方。
低头看着面前的雪地,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突然脚滑的原因。
我抬起腿,迈出去一步,黑色老爹鞋踩进雪里,橡胶鞋底和冰晶颗粒摩擦,发出的声响有点像吃冰刨时铁勺子碾压冰沙的声音。
是真的雪吗。
我凝固在原地,口鼻间呼出的热气迅速化作白雾扑到脸上,不多时,本来还算温暖的脸颊就变得冰凉。
现在报警说我被不知名的力量拐卖了,会不会被送进精神病院啊。
不,感觉警察能不能在国内找到我还是个问题。
“说话啊,小妹妹,吓傻了吗?”
“胜野,都怪你长得太凶了,把人家吓到了啦!”
造型千奇百怪富有年代感的黄头精神小伙们堵在我面前,形成一道颜色亮丽的人墙,阴沉的影子将我笼罩,见我低着头不说话,站在最前面的人伸手挥了挥。
于是我不得不抬起头,看向跟前这群不仅发色相近,连所穿服饰都相同的精神小伙们。
好年轻。
忽视夸张的头发服饰,我有些惊讶,这些精神小伙们看起来普遍年纪不大,估摸着最多也就高一。
现在的孩子,审美都开始复古新潮了吗。将他们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我胃疼的辨认出这种打扮。
是特攻服。
托发达的互联网的福,我有幸见识过二十一世纪初日本不良们的穿着,并且从外公那里得到了求证。
“你外婆也见过,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而过的孩子们,”带着老花镜的外公很喜欢从滑落鼻梁的眼睛上方看人,手里的人民日报耷拉一角,他也不急着将那个角展起,顺着我的问题陷入回忆,“你小时候跟我们回日本过新年,还见过一次,回去后就抓着妈妈要摩托车和黑大衣,说那样子好酷。”
酷个鬼。
我想爬回童年,用力摇晃儿童时期的自己的肩膀。
在衣服上印口号真的很中二!你醒醒!
“烟都快烧没了,”擅自说话的家伙抽走我嘴边的烟,随手扔到雪地里,然后搭住了我的肩膀,把我往某个方向带,“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哦。”
灼热的烟头落在雪里,短暂的滋滋两声就没了动静。
“等等……”我并没有顺着那家伙的力道往前走,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脱口而出中文后,看到小伙们“你在说什么”的表情,赶紧切换了语言系统,“等等,容我问一句,这里是哪?”
试图带着我走的小伙好像是这伙人的头,闻言,他夸张的笑起来,边笑边说“什么啊,原来是个迷路的坏孩子。”
周围的人也跟着哄笑,好像听到了什么惹人发笑的事情,然而我只是礼貌的问了个路。
许久,小伙止住笑,吐出个我不认识的词汇,应该是这条街道的名字。
在他再次发力带着我往前走的时候,我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啊,不好意思,是我没表达清楚,请问这里是哪个城市。”
“……”
短暂的沉默后,他们笑得更大声了,连不远处路灯上的积雪都被大型声波震落不少,零碎掉落雪地。
“你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吗?”小伙笑出了眼泪,但也失去了耐心,不管我愿不愿意,他拖着我往巷子里走,“脑子有问题的小妹妹,听好了,这里是东京。”
东京。
东。京。
挂断电话的手机被我习惯性的收进了羽绒服口袋里,前任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