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挟着沉入海底，潮水漫过头顶，堵塞呼吸，带来窒息的感觉。
从认识他那天起，两个人之间不是没有过拌嘴，都是自尊心强的性格，难免会有点磕磕绊绊，但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凶过她。
更多时候他都是一个好哥哥的样子，会在她心情不好时摸摸她的头安慰她，会带着她一起玩闹，在篮球上更是对她无所不应，想学什么，想要什么，只要拜托他，他什么都会答应。
天海的眼眶有些发烫。
她忍耐着咬了咬唇，想了想，试图换个方式劝说。
“可是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回到球场上去——”
“闭嘴！没有那种家伙！”
“……”
三井寿眼神黯了黯，补充了一句：“没有人会期待我回去。”
天海默了默。
“……看来你已经忘了那个约定。”
就在半年前，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国中篮球明星，是童年时从孤独中拯救她、让她崇拜又爱慕的英雄。
因为他，她才开始打篮球。
因为他，她才会努力训练，渐渐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她完全相信他对她说过的话，相信他给她的梦想和信念，相信那个顶峰相见的约定。
但是现在——
“骗子。擅自定下约定，结果又擅自失约。”
“……”
少女的声音是从未听过的伤心，三井寿无言以对。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不是我认识的三井寿。难道你忘记了曾经制霸全国的豪言壮语，忘记了自己的梦想和热爱的东西吗？”
似被她失望的语气所刺激，三井寿怔怔地看着她的脸，眉眼间的神色有所触动。
“喂喂喂，你个臭丫头在说什么呢！”
“就是啊，突然跑出来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身旁几个不良少年不爽地开口。
被几个人高马大的飞机头凶了几句，天海没有管他们，只是望着三井寿。
但是她又一次失望了。
或许是不想在这些小弟面前丢了面子，他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又恢复了之前那种高冷又漠然的表情。
他这副态度就像轻轻推下一块多米诺骨牌，让她积累已久的负面情绪崩溃倒塌。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掉了，大脑里的某根神经也不堪重负般断裂。
没救了。还有什么可挽回的余地呢？
——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天海摇了摇头，嘲讽地笑了笑。
“自甘堕落，连自己都放弃了自己的人，我又凭什么再管他。”
说完这句话，她便转身跑开了，也不管他会有怎样的反应。
脑海里一片茫茫，眼前美丽的海岸风景全都褪了色。天海全力奔跑着。
她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只是不断加快脚步，迎风奔跑到呼吸困难，才能缓解心里的愤怒和难过。
直到彻底离开海边，跑到陌生的街道上，她才气喘吁吁地放慢脚步。
直到这个时候，积蓄已久的眼泪才终于顺着脸颊往下掉落。
她用力擦着眼泪，自嘲地心想，明明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暗恋，但此刻的感受却像是分手了一样。
吹了半天冷风，大脑渐渐冷静下来。
她回想起刚才吵架时自己说过的话，稍稍有些后悔把话说得这么重。
大概越是喜欢，就越容易被伤到。从前被他关照习惯了，在他面前根本受不了一丝委屈。
一种气不过又懊恼的感觉在胸腔里不断交织翻涌。
天海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她努力地回想，试图在记忆搜取一切线索，才发现过去的半年时间里，她一共只见过他两面，多少有些疏远，以至于对他身上发生的事和他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
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她还觉得他只是一时赌气，之后很快就会振作起来，重新回到篮球部。
如果她那时候追上去，无论他如何回避，都努力拉他一把，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回想起刚才吵架的时候，他的神色似乎是有所触动的，或许会想通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天海回过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
空荡荡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几只停落在电线杆上的乌鸦。
笨蛋。她咬了咬唇，在心里说道。
与此同时——
海岸边。
空气里寂静得只剩下风声。
长发少年低着头站在原地。
时间仿佛凝滞，直到几只停泊在路边的乌鸦发出沙哑的叫声，打破了寂静。
“小三……”
堀田德男小心地叫了一声。自从那个女孩子跑开之后，三井寿就像失了魂一样，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良久之后，德男才听见前方的少年深吸一口气。
“走吧。”
这句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显得力不从心。
站久了腿有些僵硬，三井寿只好慢慢走着。
他完全想不起来之前的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少女跑开之前通红的眼眶。
把她惹哭了。
从来没有看到过她那样的表情。
意识到这一点，说不出的难受滋味堵在喉咙口，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负罪感。
其实刚才他下意识就想追上去，但膝盖的伤处还没好，他不敢也不能轻易跑动。
而且，回想起她的态度……
他好像被讨厌了。恐怕追上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