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下的宋家比较白日变得更加沉寂。
耳听四方。
近至房内夜虫鸣声,远至院外风吹花落,竟听得一清二楚。
如此这般宁静的夜晚,加之软塌软被,换作其他人或许都会感叹一番此实属为“绝美佳境“。
可往往越是安静的环境,反倒令人更加难以入眠。
方言舟虽是闭着眼,却是眉头禁皱,在床榻上辗转反侧间,胸闷焦躁感不减反增。
体感传达而来的昏昏欲睡,令他觉得自己身子轻飘飘的像是在做梦,可洞悉万物的清晰感又无情得将他从晕沉中给拉回脑海里一二三的数羊。
反复折磨下,他恼怒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抬手动作粗暴地将自己额前发往后一撩。
昏暗的房内,方言舟的侧脸白皙冷峻,细密又长的睫毛扫下盖住了那双沉凝幽冷的浅色眸子,漠然疏离的神色不带一丝情绪。
这宅子上上下下都令他感到不舒服,那种违和不协调感他说不上个所以然,但是令人在意的不得了。
甚至在意到他分明是恨不得立马倒下睡成一只死猪,可偏偏是躁动难寝。
真麻烦。
方言舟强压着浑身那股沉闷悸动,随着一口气缓缓吐出,眸光渐敛,只是轻轻眨眼的功夫,便已恢复如常。
他咽了咽干燥到连吞口水也变得万分艰难的喉咙,黑瞳漠然在房内扫视,一边从怀中摸索出小瓷瓶连数倒上了好几颗红色糖球,张口仰头全焖进了嘴里;一边下床来几步流星行至桌案前,提壶倒茶,却莫说喝口水了,就连半滴水也没能落进茶杯里。
方言舟有些难以置信,霹雳乓啷好一阵声响,最终确定这茶壶里是真的没有水后,身子瘫坐在椅子上,扶额叹气。
白天的时候,也是这间房,小仙女分明倒给他了一杯水来着。
总不可能那么凑巧自己喝的正好是最后一杯吧。
方言舟揉了揉眉头,并不想再为自己头疼欲裂的脑袋增添负担。
既然自己房里没水喝,他去小仙女那不就行了!
方言舟为自己的机智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手中的茶壶随手往桌上一放,大摇大摆的就往门外去。
木卿一的房间就在方言舟斜对面那间。
距离不过百步。
方言舟站在木卿一的房门外抬手正欲敲门,却是没敲下去,心中也不知是打着什么歪主意。
只见他左右张望无旁人,步子往后退了又退,退了又退,直到快要退回自己房间那头时,他停了下来,顺手摘了支院里那盛开的红色山茶花,将头发扒拉了扒拉插上山茶花叶、山茶树梗,又扯了扯衣领,露出半截锁骨来……总之是把自己整得一副不知是经历了什么的狼狈模样。
待做完这一切后,他换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扯着嗓子哭卿卿喊:“小仙女!救命啊!”
“这院里有鬼啊!”
“我撞见鬼了!!我不干净了!”
他叫喊着扑到门前,抬手敲门的动作并未使用多大的劲儿,门却是轻而易举的推开了。
木质香混杂着尘土的味道有些刺鼻。
闯进房内的方言舟下意识动作便是闭上嘴,用手捂着嘴。
今夜尚有月。
借着慵懒散漫的月光,方言舟大致看清这间房里无论是摆放的桌椅茶具还是床榻上的被褥枕头,皆是打理得整洁规范,一眼瞧上去哪有半分人居住的痕迹啊。
小仙女不在?
她去哪了?
分明方才用膳还在一起的。
她先自己一步回房才对……
可好像……
他心中咯噔一下的,
她难道是抛下自己跑了?
无尽的,怀疑的问号就如同暗涛涌进脑中。
晚上吹起了方言舟的束发,丝丝飞扬,他黑色的身影浸在这如同薄纱的月色下,安静又寂寞。
“你在这做什么,这……应该是我房间吧。”
清越顺耳的嗓音带着惊讶从耳畔传来,空气中浮动着的那股清晰而熟悉的暗香就如同一道无形的威压瞬间将方言舟笼罩在内,只不过似乎比较以往,还多混淆着另外一股清寒的甜气。
方言舟心中一惊扭头看去,站在自己身后的可不就是小仙女。
木卿一手里拎着两酒坛站在门外,月光下的面容变得格外清冷无情,而那双眸子就这样定定看着他,懒洋洋的,却令方言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你在这做什么?”她又问了一遍,目光下移动,木卿一注意到了方言舟手里攥着的那抹红色,眉峰挑了挑。
“采花!”
也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方言舟笑得龇牙咧嘴,顺势就把山茶花给推到了木卿一跟前,“诗中说“花开堪折直须折”(取自无名氏《金缕衣》),这院子里的山茶花开得烂漫,若独等它谢了才摘那不就可惜了。正所谓美人与花相配,何况是仙女。所以,我这是特意送给您的。”
“……”
木卿一眨了眨眼皮,有些讶异,“我阿娘说人总是想从你身上讨好处才会对你好。”她这般说着,手下接过方言舟手里那只被摧残着有些败的山茶花。
她其实还蛮喜欢山茶花的,以前在山里她曾想让阿爹给她栽了几棵,结果让阿爹给拒绝了。理由是家里已经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了。
“你很冷吗?”她捻着山茶花别在发间,手指轻挥,施法取下了方言舟头上的枝叶还顺带给他整理好了衣衫。
“嗯……刚你喊着有鬼,在哪。”
“我从酒窖拿了梅花酿,要一块喝杯吗?”她微微侧腰,歪头又凑近几分看着他有些白的脸色,也不知是撞见鬼吓的还是给冻的。
“所以……是要我抱抱你吗?”
语出惊人。
方言舟着实让她这话给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她像是真看见了鬼一样,还没等他说声好已然见着木卿一牵起他的左手贴近过来。
木卿一身上的香气环绕在鼻尖,令方言舟有些手忙脚乱,拉带着她的手拦截在二人之间,指